太阳还没出来的那会儿是应天府最美的时刻,一层层,一簇簇洁白的雾气在微光中变换着色彩。
当钟楼的钟声响起,应天府新的一天又准时地来到,在一片片淡淡的烟雾中,应天府如同一个瓷娃娃,长长的睫毛,带着些许雾气的水汪汪大眼
淇国公丘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觉得有些热,穿着单衣从被窝坐起,他习惯性地捶了捶膝盖,却发现多年的老寒腿在今日却没有发作。
他看了一眼墙角的两个大铜炉子,嘴角露出了笑意,然后轻轻地拽了拽床头的细绳,仆役鱼贯而入。
儿子丘松也随着一块来给自己的父亲请安,他惊讶地发现今日父亲竟然没有捶腿,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开心道:“父亲今日的气色很好,儿子心里也开心。”
丘福笑了笑说道:“句容侯果然有些本事,这炉子是个好东西,屋里一夜都暖烘烘的不说,我今日起来发现腿也舒服了很多。你一会去拿二百两银子去给顾侯送去,就说老夫承他的情了,让他再给府上装几个。”
丘松其实很不喜欢顾言,虽然他没有见过顾言,但在吏部为官,多少听同仁说了一些,如今《弟子规》已经在官员中流传,众人赞誉有加,朗朗上口,很受家里幼子喜欢。
算的上极好的文章,大家都很喜欢。
可他一点都不喜欢,他认为顾言就是一个谄媚的幸进之徒,不配称之为侯,到现在也不愿意给让自己家族的幼子去学习。
见自己儿子站在那里装作听不见,丘福皱着眉说道:“知道你看不起安侯,老夫才知道这个人也和你一样,我曾狂言道黄口小儿能有多大能耐?
当站在山坡上看到那孩子一个人不顾一切去冲阵并且活着回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有些人注定在某一天会大放光彩。
这个人就像是上天派来的一样,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说句你不爱听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进去。”
丘福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灰败:
“我已经老了,咱们家也在不知不觉间变的这么大了。
皇家给皇子挑妃子都是从民间选,你觉得你这一辈子还能和我一样独领三军?你觉得我还能再活多久?还能再战几次?
好好地做你的文官,这不光是我的安排,也是陛下的安排,所有人都跑不了。
收起你的骄傲,也收起你的小心思。
日后,咱们军方这一脉说不定还得靠人家安侯,如今这苗头,再过几年磨炼下性子,这军方的第一人就该是人家了,这时候多给点人情,多亲近亲近,日后用得上。”
“父亲,孩儿见过太多昙花一现,我不觉得。”
丘福见炉子已经开始作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伤患营有四千人是跟着陛下从北到南一路打过来的,如果没有顾言事无巨细的照顾治疗,这四千人能活一半就算个稀奇。可如今这四千多人不但好好的,而且已经分到全国三百多个卫所里面担任要职。
这些有陛下的侍卫,如纪纲,有陛下的追随者,如苗喜,他们用无数次鲜血证明了自己的对陛下的忠诚。
这些人如果死了也就罢了,如今活着的,敢问?哪一个不承安侯的活命之恩?
一个半大小子,能让这刺头功臣心服口服,除了活命之恩外你就没有想到过其他的?比如这安侯的确有过人能力?
比如这安侯有让人信服的本事?
这些人都是身居要职,这些都是安侯的资本,统领一军的资本,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就算日后安侯活得不如意,这些人也足够能保他子子孙孙,福泽绵延,因为这是恩情,救命之恩情谊。”
丘松脸色有些僵,父亲的这些话是他没有想过的,但毫无疑问这些话都是正确。
“没有人可以圣恩永在。”
丘福笑了笑,给丘松倒了一杯茶:“话没错,所以陛下愿意收这孩子为学生,天地君亲师。
如真有苗头,一句话的事儿,旨意都用不上,大义在陛下手里捏着呢。
你啊,心要大一些,往前看,往高处看,而不是老在低头看自己,鞋面不好看,走路走得舒服才是最好的。
银子你亲自送去,你俩还没见过呢,好好跟安侯聊聊,说不定你俩就投缘了呢?”
丘松点点头,他知道他要去忙了。
钱大这两日也很忙,他揉了揉发酸的腰杆,看着身后一排排的蜂窝煤就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徐三这小子报恩来了,三年前只不过看着小子在路边可怜,就给了一个饼子,没想到到了今天自己揭不开锅的时候这好报就来了,徐三把自己推荐给了花管事,然后有了今天这个捅蜂窝煤的好活。
侯府人也很好,捅出五十个蜂窝煤就能得一文钱,日结,不拖欠。
前日是头一天,捅了四百六十多个,原本自己打算就要八文钱得了,谁知道管事直接眉头一皱,说抹平算了,四百六十个变成了五百个。
一问,人家说真要有心后面补上就是了,不愿意补也就算了,这些都是辛苦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侯府这事儿做得大气,十个崭新的铜板让他一家人好好地吃了一顿饱饭。
今儿,钱大准备捅一千个,一是还人情,人家有情义,咱不能让人戳脊梁骨不是?二是好好地赚一些钱,争取给自己家也来个炉子。
家里太冷了,媳妇洗衣服把手都冻破了,有个炉子烧些热水人也能舒服些。
前一天捅得少,主要就是因为赵大那狗日的太慢了,用煤石和泥都不会,耽误了大伙的工夫,今日和煤灰的有十个人,今天少说要赚二十文钱。
看着热腾腾的米饭已经被侯府的人抬了过来,钱大决定再加把劲多搞出来些,这活就是个寂寞活儿,得加把劲。
不然,这免费的午饭吃的心慌慌。
“呸呸!”往双手吐了口唾沫,钱大准备下死力。
黄铁匠心情不好,因为他现在做的是九号炉子,也就是最一般,需求最大的那种炉子,和他一样的还有九个人。
他们的工作和自己一样,都是做最普通的那种炉子,活虽然不累,但是对比之下就显得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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