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痛心疾首的恐是高坐在鸾殿上,被九旒冕挡住脸的皇帝,他轻抿双唇,看不出表情。陈政亦乃中立派皇帝之人,是其安插在吏部的棋子,所做之事也皆为皇帝。莫怪他最后会做这样的选择,也当是辜负了皇帝对他的一番栽培。再说西凤帝,他失去的可非一颗棋子这么简单,也同时失去一个支持他的衷心臣子。吏部尚书一职是朝中重要官职,他这一死多少人都觊觎着,想要从朝中各在职位的臣子中挑选一个合适的顶上去,这些人并非可靠,他们或早已归顺于他人,为别人所用,这于西凤帝来说实为危险。他既不想选一个不为自己所用的棋子,自己这边又一时挑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是为两难。看来也是时候让司夜离培植些势力,方可避免这样措手不及的事再次发生时,忠帝一派的人这么被动。
待再有人朝谏吏部尚书空缺一职时,西凤帝摆了摆手,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将黔郡之事解决了,那可是个烫头山芋,其他的且先将事情压下,容后再议。凡是事情在朝堂上能押后的,都有再思虑的空间,也许他该找司夜离来商量对策,看谁人更为适合。
西凤帝既如此说,朝下的臣子们自都不敢再多言,包括那个得了令前来朝谏的大臣,分立两侧的众人各怀心思,这么好安插自己人的机会他们可不想放弃。
一时间,朝下纷纷交头接耳,实难确立。
朝夕一觉睡得深沉,早市都过去几个时辰,她才从回笼觉中将将起床,晃觉自己睡在别人家中,又贪睡至此,不免令人尴尬。遂急忙忙跑出卧房,看到何大娘在收拾空屉笼,笼中的包子馒头早就卖光,而何大叔却不知踪影。
何大娘见她腼腆的模样似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不由得嗔笑:“小七姑娘莫要扭捏,老婆子可是粗人,可不懂得欣赏你这般的娇俏,喏,这里还余了几个红豆包,快吃吧。”说罢,指着灶房里灶火上煨着的雪白剔透的包子。
热腾腾的雾气盈得她眼眶一热,在这个异世她不是没有名义上的亲人,可能对她好的,除去了这层尊贵的身份,除去了彼此算计利用,对她友善,不计较回报,在她饥饿时伸出双手毫无保留疼爱她的人,这是第一个。她也不可否认,何大娘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的母亲是否也正如这般在他们的世界等待着她的归去,等待着在她睡醒时,替她温好早餐,宠溺的对着她笑?她真的,好想回去。
她怕氤氲的水汽被何大娘看到,赶紧抓起红豆包咬了两口,红豆沙溢满唇腔,软糯香甜,绵密细腻,是她吃过最好的食物,比之在阙仙楼吃的百味都要好上几倍。
“大娘,好吃。”她咕哝着说,塞满嘴的碎屑里露出真挚笑容来,就像是个求安慰求表扬的乖巧小孩。
何大娘的内心越加柔软,对她也甚是喜爱,摸着她头,“好吃以后就常来,大娘这包子虽然便宜,用料十足,绝对是花了诚意的。小七什么时候来吃,大娘都给你包,可好?”
谢过何大娘,她又悄悄将发上的簪子藏到灶火旁的小屉里,这才与何大娘不舍告别,她也该回去了。她一夜未回,芷澜那丫头估计都快急疯了,依她对她死心塌地的那性子,都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令人揪心的事,该不会真跑到司夜离那里去告知他实情了吧?思及此,她就一刻都待不下去。
回府的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大摇大摆的出示腰牌定是行不通的,相府那几个守门的府卫眼神是何等的犀利,只要她敢拿出来,定然就能想到她一夜未归,她若不拿还好蒙混过关,他们对这个不受宠的夫人许也没什么深刻印象,但若不拿要怎样才能进去,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悲催的发现这块令牌不见了。她真想仰天长啸,这哪里是她家,自己出个门都要诸多规矩,在那个牢笼里言行举止都是思虑再三,提防着别人,就怕自己不去惹事,祸事都会找上门来。
在相府门外徘徊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这个时候真恨自己没有一身轻功,飞檐走壁,何等风姿飒爽,何须再忧愁。不过想归想,就她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真要实施恐也有难度,不想了,这种事交给訾夙去,谁让他答应要教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赋自是要他来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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