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已然弥留,竟连疼痛也未察觉丝毫。
“若是想活,就按我说的做。”百里景语气平稳。
十盏虽不解,但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恢复了片刻清醒,他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
“怎......么做?”
疑问并未立即得到解答,百里景取出截留的那枚茶盏碎片,向其中灌入大量元炁后随手丢在了十盏碎裂的胸膛上。
“阿菊还活着吧?”
“阿......菊?”十盏勉力回想,终于意识到对方所说的应该是那个婢女。
确实如百里景所言,因为战斗太过突然的缘故,他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盏数,阿菊的本体也尚未丧失神智,可这和活下去有什么关联?
十盏虽疑惑却不敢拖延,连忙应是。
“想活下去,接下来我说,你做,明白吗?”
“明......白。”
“彻底放开心防。”
?!
十盏面露惊愕,他万万没想到百里景竟会提出如此要求。
要知道心防是生灵本源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此处失守或敞开,那便无异于任人宰割。
若非极端情况他绝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但奈何要是不答应必定死路一条,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想要弄清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想......干什么?”
“剥离神智,今后由阿菊主导,这是存活条件。”百里景神情漠然。
“不,不行。”
“想好,不放,你就彻底死了。”
“放,我也......死了!”十盏急喘气息,面露不甘。
要是今后由阿菊主导神智,即便真的得以幸存,那他十盏和就此死去又有什么区别,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要求!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百里景波澜不惊,“阿菊要是活下去,也算是你生命的延续,在某种意义上和你女儿没什么两样。”
“女......儿?”十盏一时愣住。
作为先天生灵,他此前只在杂剧中听过这个词汇,从未深思过其中意义所在。
但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残破的心口却传来一阵莫名暖意,竟然暂时盖住了死亡的恐惧。
他想要伸手摸摸心口,探查百里景是否使了什么术法,但手臂早已碎裂。
费力抬首望去,并未发现有任何术法施力迹象。
沉思片刻不得其解,他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碎裂的脸庞忽然展颜一笑。
“啊,我同意了。”
说完他就彻底松开心防,眼睁睁地看着百里景徒手探入胸口。
眼前一阵金光涌现,他再没有一丝力道。
感受着身旁肆意飘摇的风雨,打量着仇人暗藏悲戚的眸光,埋于心底的往事肆意回溯。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七百零九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位怒发冲冠的武将,于湖边亭下仰头痛饮盏中毒酒,虽目露悲戚然壮怀激烈依旧。
那是他第一次诞出灵智时所见之景,此后哪怕历经漫长岁月都未曾忘却,本以为此生再无缘于一人身上得见如此矛盾的两种情绪,却不想今日居然有幸再次目睹。
真是一出好剧,好剧——
一声轻叹,这千年灵智,就此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