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您了!”
格之助的幽魂长跪不起,言辞恳切令人动容,百里景却久不发一语。
因为这一幕——他曾见过!
准确来说,是曾在梦境中见过。
就是昨夜宿于破庙,今晨转醒之际偶有所感的那个梦。
虽然当时很快抛之脑后,可刚才格之助的恳求,倒像是无意间激活了什么开关一样,他一时间全部想了起来。
那个充满悲意与哀愁的梦境,正是眼前这般景象!
可为何会如此凑巧,就好像预测到了未来一样?
百里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暂且将其搁置。
也不知幸运与否,梦中面对格之助的求助,他还真找到了一个极其残酷而又机会渺茫的方法。
按说罪孽须由自己赎清,不可假人之手,但如若将他人幽魂一并封印从旁协助,理论上便可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罪者的鬼噬之苦。
当然,这种方法也仅止步于理论而已,毕竟具体操作起来实在太过困难。
若真采用这种方法,那道幽魂除分担鬼噬之苦外,还得极力忍受吞食阴气与灵体的本能。
如果没能克制住,莫说保护灵体,连幽魂本身都有极大可能会丧失本性,届时得到阴气与灵体的双重滋养,封印之中恐怕会诞生出一头极为恐怖的厉鬼。
据道门典籍所载,古往今来采用这种方法而最终成功者可谓少之又少,反之从中破封而出的厉鬼倒不在少数。
因此非不得已,百里景并不打算采用这种方法。
可看到身前不住顿首拜撰的格之助,口中这句“不可能”又实在说不出口。
思虑再三,百里景无奈只能如实相告,让他自己选择是否愿意承担其中苦楚与责任。
格之助闻声竟没有丝毫犹豫,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得如同赤子一般。
“大人,我愿意。”
“你可要想好,此中苦楚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一旦有丧失神智化为厉鬼的迹象,我所布设的封印会在瞬间将你灭杀,届时莫说阿菊,就连你——也会魂飞魄散。”百里景正告道。
“请您将我与阿菊一同封印吧!”格之助敛去笑意正色道,“父亲已不在人世,人说长兄如父,阿菊会走到这一步本就有我的责任。在下,甘愿接受惩罚!”
“你不后悔?”百里景眉头一挑,“若是当作不知,日后尚有可能出......”
“海”字尚未脱口,话音被格之助打断,他面露坚毅。
“大人,家父所言首要,便是要求看顾好吾妹。在下自感并无父亲本领,即便有幸出海游学习得方术,也无力挽救如今这黑暗世道。何况若是连家人都无法相救,在下又怎敢妄言救助他人?因此请您将我与阿菊,一同封印吧!”
说着,他重重将头磕在满地泥浆之中。
百里景见状一叹,格之助性子如此执拗,只怕这会儿也听不进其他。
虽心怀恻隐,但他也只得应允。
“在这等着。”
他将格之助搀起,随后独自走至只余一息尚存的十盏跟前,神色漠然。
察觉到风雨势弱,身侧传来脚步声,十盏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
此刻他虚弱至极,先前的歇斯底里已经消耗了他最后的力道。
见百里景悠悠走来,他满以为对方是来奚落自己悲惨的模样,于是打算阖眼静待最后时刻的到来,可这时却等来了对方出乎意料的一番话语。
“你,想要活下去吗?”
什么?
活下去?
当然想了。
可自己本源都被损毁,又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十盏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百里景,后者径直抽出那把扎于心口的黑剑,转眼就不知收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