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个和我说的那是两回事,而且遇到干旱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提前预防做一些措施,虽减产,但是也不会像咱们这样全军覆没。”
换作平时,张老汉早就怼回去了,要张嘴时他想到高毅江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加之儿子回来这一个月那片白菜地弄的,也确实有几分样子。
当然,不用化肥不喷药,比他还弄的板整,就是心里这么想,张老汉也不会当面承认。
见儿子去了高大江家的地,张老汉也跟了过去。
张新阳并没有往苞米地深处走,看看苞米又看看地,心里就有数了,回头看到父亲跟进来,正好喊他过来看:“爸,你过来看看。”
张老汉走近,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地垄里除了些去年剩下的秸秆,也没有别的东西。
“没看出来?”张新阳也不等了,直接给他解释,“对你们老一辈观念来说,烧秸秆好处多,在焚烧的瞬间高温能将虫卵和一些病菌消灭掉,也会产生碱性,调节土壤酸碱性,同时再增加钾肥,可是同样也有很多害处,土壤已经板结,在烧的过程中土壤只会更硬,但如果让秸秆自然腐烂,翻地的时候翻土壤里,土壤也会松软。”
“你说的简单,这么多秸秆得翻多深才能埋到土里去?”
“其实不管多深,还是有一部分会露在上面,但是也没有坏处。”张新阳又指向那些秸秆,“这片苞米地长的好,就是因为土壤上面有秸秆覆盖,减少了水份流失不说,甚至还能保持住土壤有一定的湿度。”
“我种的那片菜地你也看到了,我在垄台和垄沟里铺了很多干草,一是减少水分蒸发,土壤松软一些,同时也能阻碍野草长得太快。等白菜长到一定高度的时候,那些野草就是长出来,只要不妨碍白菜的采光,我也就不需要费力去除掉,理论上这就省了人工。”
张老汉看到儿子说的那些干草了,还看到先前儿子从地里拢起来的那些土豆秧,晒干之后也铺在了垄沟里。
儿子说出来的有理有据,张老汉找不出反驳的话,他又拉不下脸来,转身往回走:“高大江是村里出来名的懒,春天时家家都把地上的秸秆拢干净,他懒的没弄,倒真是让他捡到便宜了。”
张新阳笑着跟在身后:“是啊,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人看到的好不一定是好,有时真理也是站在少数这一边。”
张老汉不接话。
被高毅江劝说一番,儿子又用实力告诉他什么叫知识种田,张老汉心乱乱的,哪里有心思去说话。
回到家时天气也热了起来,这时候也不能给白菜喷水,张新阳把东西归拢起来,张母在老头子那没问出话来,转身去问儿子。
张新阳把事说了一下。
“你爸还知道虚心向你求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妈,你小心声,别让我爸听到。”
“听到就听到,我还怕他。”张母嘴上这么说,还是回头偷偷往身后扫了一眼。
张新阳偷笑着也不戳破。
今天老头这一番操作下来,他开始还真有些懵,一路上他脑子也想出了个七七八八,老头嘴硬一辈子,今天这举动本就反常,却也是老头在低头的一个信号。
张新阳知道自己做的还太小,只是这小打小闹的种点白菜,还有他说的那些理论,并不能让老头动摇,他不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老头已经接受他回家种地这件事,张新阳有些激动。
冷与热之间,东北人更能习惯冷。
三伏天的中午有些闷,张母打开电井闸,嗡嗡几声水从地下抽了出来,不用东西接着,任由管子放在地上,水流在地面上,最后顺势流进菜地里。
等水凉得冰手,才拿盆接水,盆里是刚从菜地里摘下的黄瓜和柿子,用水镇凉了吃着很凉快,农村人夏天多会这样做。
秋天的时候把各种蔬菜洗干净改刀后用盐杀杀水份,用干净棉布做的口袋装好扎口,直接塞到酱缸里去,进了冬天就可以吃了。
这也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东北人刻在骨子里的儿时味道,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腌的黄瓜,整根的放在酱缸里,吃的时候做卤子用,和肉一炖,再没味口你也能吃下去两碗饭。
中午张母做的过水面条,就是用酱缸里的咸黄瓜打的卤,张新阳小时候还真不爱吃这味道,张母也不强迫儿子吃,都是做两个卤子,咸黄瓜的张新阳吃得很少。
却也不知道为啥,长大了反而越想念和喜欢这口了。
张新阳想了想,为什么长大后喜欢咸黄瓜的味道,其实就是怀念妈妈做饭的味道。
咸黄瓜卤一直伴随着他儿时记忆,也是妈妈味道中的一个。
饭后,张老汉坐在院子东墙边,紧挨院墙脚下有一棵大的山钉子树,每天春天树上开满了白花,到秋天成熟后红通通的一片。
此时树上的果子还是绿的,五六个小果子聚在一起,一簇一簇的。
那边原来盖着养猪圈,这几年就剩下老两口,肉吃的也不多,猪圈也就慢慢闲下来,这几年又收拾过,地面上铺了红砖,平日里吃过午饭,张老汉就喜欢坐在那边树下的摇椅上,打个盹,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