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英殿内一片沉寂。
杨复恭却越发得意,他张开他略微发福的宽大的身躯,悠闲地靠在胡床上,朝殿内诸宰臣斜眼一瞟。
“要说你们的韦国公在西川全无所为,也不妥当,我就听人说了,成都被围城一年,城内粮食短缺,便有人偷跑出来到军营里买粮。你们的韦国公获知后,把这些人全放了,还告诫手下将士,以后有出城购粮者,不得干涉,说,‘满城饥甚,吾忍不救之’……”
杨复恭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两军对垒,不想着怎样去断敌方的粮道,反同情敌方遭遇,要把自己营中的军粮卖与敌军,主动资敌……文人将兵,可真是趣事多多啊。
刘季述与西门重遂近来虽与杨复恭不对付,但嘲讽宰臣,本就是他们最乐于见到的,也跟着尖声笑了两声。
诸宰臣的脸色已有锅底变做了黑炭,里里外外都黑透了……
杨复恭明面上讥讽韦昭度,实则是扇他们所有宰臣的脸。
张濬忍无可忍,厉声反驳道:
“杨公哪里来的底气笑话我们?
“韦国公虽一时未能建功,但好歹是在为国拼杀,忠心可嘉。
“而山南节帅杨守亮则是无视诏令,其心可诛。两年以来,朝廷数次下诏山南西道出兵西川,可他杨守亮却连一兵一卒都未曾派发,视天子诏令为废纸一张,这又做何解释?
“杨守亮非但不奉诏讨贼,反倒向南大举用兵,占了利州和阆州,又新夺了夔州,陈兵峡江路。无故兴兵,祸乱一方,杨公又当如何说明?”
杨复恭丝毫没将张濬放在眼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那是杨守亮的事,与我杨复恭无关。退一步说,即便有关,我用得着向你这样一个好大言的人解释?”
“你,你……不要太目中无人!”
张濬被激怒了,正要还击。
“够了!”
李晔出声制止道。
他提出西川议题,可不是让这些人来互相扯皮的……
见天子发声,堂下诸人才住了口,不再争吵。
李晔把话题引回来道:“如今国事不振,正是众卿精诚团结、共谋复兴之时,断不可因为一点小事便伤了和气。今日我与众卿商议西川之事,也不是要追究过去的责任,而是着眼于未来,如何尽快平息西川动乱……众卿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天子的话还是有一定效用的。
至少张濬还是听话的,他朝着李晔躬身一拜,“臣殿前失礼,请圣上责罚。”
李晔摆了摆手,以示宽恕。
“圣上仁德。”
张濬又立即退回到地图前,凝神苦思解决之道。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杨复恭一眼。
杨复恭倒是有心再吵,可他看了一眼御座上的李晔后,也选择了闭嘴。
大殿内又陷入了沉寂。
杜让能等人也站到了地图前,围成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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