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翰霖刚回过神来，便听到屠旗官说道：

“我们眼前的破败院落就是王秀才家，这家伙读书是不成的，连续几年未曾中榜，邻里敬他是个读书人，所以尊他一声‘秀才’。

王秀才平日里以卖字画为生，百户大人无意中得了他一幅字画，发现他讽喻时事，题字之中对朝堂多有不满。因此怀疑他有谋逆之心，责令我们迅速将其逮捕归案。”

几句话交代完了案情，屠旗官拔出腰间绣春刀，一刀将院门劈成两半：

“大伙跟我搜！”

“百户大人说了，若是此次案件有额外发现，大伙都有赏！”

吕翰霖故意走慢一步，跟在众锦衣卫后面。

他眼光机敏，看出这些锦衣卫都是练家子，多半是武夫出身。

只有自己一个买官的，除了一张嘴，故事全靠编，拳脚功夫那是不成的。真要发生了冲突，自己只有躲在后面观望的份。

没花多少时间，众锦衣卫就在一间竹舍当中，发现了手捧书卷的王秀才，七八个人迅猛上前，将王秀才压制得满头大汉。

“锦衣卫大人，王某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何罪！”孱弱的读书人从大汉的缝隙里对屠旗官怒目而视。

屠旗官笑而不语，对着吕翰霖和另一名年轻缇骑招了招手：

“吴大恒，吕翰霖，你们俩去搜搜院子里别处。北镇抚司的资料上写着，王秀才目前尚有一女，外貌出落得别致的很，可别叫她逃走了。”

王秀才声音颤抖：“我女儿跟这件事无关……你要什么？你到底为何而来？”

吕翰霖走出竹舍，看见另一位缇骑迅速将房门关闭，但竹舍中还是漏出了声音。

先是屠旗官的冷笑：“王秀才，胆子不小啊，听说你出卖字画结交达官贵人，江都不少官吏都是你的同党，尤其是跟杨县丞素有来往。”

王秀才反驳：“杨县丞是高雅之人，我们之间从来只是谈论诗词书画，不曾议论朝堂大事……”

屠旗官嘲讽道：“诶哟，挺讲义气嘛。不过你要知道，按照大明律，按照北镇抚司的规矩，今日之后你将被打入诏狱，你的女儿也会被流放为瘦马（流刑）……

王秀才，你是百户大人钦点的要犯，我是救不了你；可是你女儿的命运还有得救，全凭大人我一句话的事。配合还是不配合，你自己看着办……”

吕翰霖还想继续听下去。

看样子这案子背后竟然别有隐情？

然而跟吕翰霖同去搜寻王秀才之女的缇骑，大概是叫吴大恒的年轻人，皮笑肉不笑道：

“吕兄弟啊，哥哥还是劝你一件事，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听的事别听。

听说你花了三十两银子才打通关系，找了这份安稳的差事，可别因为不相关的事情丢了去。”

吕翰霖瞧了对方两眼，笑道：“吴大哥说得是，我只是好奇，什么叫瘦马？”

吴大恒哈哈笑了一声：“你这小子倒是憨厚单纯，竟然连瘦马都不知道……嗯，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宦官当政，民不聊生，很多穷苦百姓吃不起饭，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将家中女儿卖出。

这些贫苦出身的女孩，被人教以琴棋书画或者歌舞，长大后便卖给富商或者烟花柳巷，以满足金主们的畸形欲望，被称之为‘瘦马’。

天下富商以江都的盐商最为富裕，家缠万贯，富甲天下；再加上一些牙婆见到有利可图，纷纷投其所好。因此江都‘养瘦马’之风最为盛行。”（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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