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宁的脸仍是带着面具,可她那双眸子宛若秋水,让人不禁感慨她若是未曾被毁去容颜,想必也如那头牌阿瑶一般天姿国色。
流音坊的客人皆是当朝权贵,她见着三人面无惧色,施施然走前来行了礼。
狄仁杰道:“你且将昨日晚宴后之事细细道来。”
湘宁答道:“昨日我与众位姐妹献舞后,阿瑶便说自己身体抱恙,要先回屋休息。坊主不放心她,便让我陪她同去。”
“我在屋内陪阿瑶说了会话,她便说自己有些困了,我叫了下人来服侍她睡下。”
“回房的路,我撞见个小厮,说王爷不知怎的,发了好大的脾气,吩咐他找个姑娘去暖阁弹曲。他本是想来寻阿瑶,我想着阿瑶身体抱恙,不免冲撞王爷,便自告奋勇去了。”
周玄接着问道:“暖阁内可有异样?”
女子蹙眉片刻,似在细细思量:“阁中瓷瓶茶盏碎了一地,我瞧着害怕,也不敢多问什么,王爷让我捡自己最拿手的曲来弹,我便自作主张地弹了起来。之后王爷乏了,我便也退下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周玄捡了关键信息来问:“你回房时,可知是什么时辰?”
“应当接近子时了,”湘宁沉吟片刻,忽地展颜一笑,“不错,我躺下不久,便听着了外头的打更声。”
狄仁杰道:“方才我已问过昨夜暖阁之外的护卫,确与湘宁姑娘所说无二。只是,姑娘可还记得昨日那小厮是什么模样?”
湘宁一愣:“小厮?这……妾身只记得他模样普通,不过……不过瞧得有些面生,像从未在坊里见过的,还以为是王爷带来的亲卫呢。”
她话音刚落,像是也想明白了什么,失声道:“难道……昨日王爷并未叫人来唤阿瑶?”
“你很聪明,”狄仁杰点头,“我已问过王爷身边所有亲卫,没有人曾接到过此等命令。”
湘宁喃喃自语道:“难怪我昨日抱琴前去时,护卫将我拦下,还是王爷听见了,出声让我进去的。我当时害怕,也没多想,未料到……”
她脸的表情泫然若泣,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
周玄忙道:“湘宁姑娘暂且放心,此事全怪那谋害王爷的奸人,姑娘未知全貌,实在不该担此罪责。”
女子这才收了声音,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周玄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她的眼睛实在漂亮得有些惊心动魄,让周玄心中莫名一动,脱口而出道:“可惜,实在可惜。”
此言一出,在场中人皆是一愣。
湘宁如玉的脸庞带了红晕,李元芳暗想这周大人实在很勇,狄仁杰则是笑道:“周大人年纪尚轻,想是还未有家室吧。”
周玄难得有些尴尬:“狄大人扯得太远了,我不过感叹苍天不公罢了。”
众人笑闹几句,倒是冲淡原本严肃的气氛。湘宁不打扰他们办案,正要转身离开之际……
周玄猛然想起什么,喝道:“湘宁姑娘,且慢!”
女子诧异地回过头来:“周大人还有何事要问妾身?”
周玄微微颔首:“此事可能有些冒犯,但还请姑娘如实回答?你脸这疤痕,可是因为一场大火造成的?”
“正是,此事已过去多年,妾身也已经习惯。”
李元芳见他如此发问,还以为他是起了救风尘的念头,想要为湘宁赎身并帮她治好脸的疤痕,不禁道:“周大人若是需要,我倒是认识几位名医。”
周玄摇头:“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想起方才在王爷身瞧见的那个陈年疤痕,不禁有了个想法,是否是当年的同一场火,造成了王爷和湘宁姑娘身的疤痕?!”
这话让在场众人又是一愣,李元芳不料他想的是此事,心中暗道一句惭愧。
湘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朝自己脸的面具摸去:“周大人多虑了,此事……与王爷无关。”
她说完,也不管这几人,匆匆地离开了。
外头的侍卫正欲阻拦,狄仁杰却摇了摇头示意放她离开。
“这样看来,我的猜想没错。也就是说,当年那把火是烧了流音坊的。”
说到这个,李元芳也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是他看了看屋内武承思的尸体,难得有些踌躇起来。
古人向来有为尊者讳的说法,在死去的人面前谈论其生前重重不端的行为极为失礼。周玄很快反应过来,表示可以暂且去院中凉亭小坐。
李元芳向他投来感激的神情,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这多年前流音坊的大火我并不知晓,大人可唤坊主来一问,方才周大人来之前,我也去请过坊主,只是她伤心过度,哭得昏迷了过去。”
这话说得极为含蓄,但像周玄、狄仁杰这样的聪明人都是一听便明白过来。
武承思权势再大,不过也就是个流音坊的客人,坊主为他的死悲伤至此,想来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至于他那位同样死去的正妻安乐公主李裹儿,周玄还是听过她的名号的。
这位公主是出名的妒妇,明面虽未禁止武承思纳妾,可武承思收入府内的偏房小妾,不出半年便会莫名暴毙于府中。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些可怜的女子皆是死于李裹儿之手。
武承思被逼得没办法,便只好暗中在外豢养妾室。想必这位流音坊的坊主,正是他的红颜知己。
这种事情,明面说出来实在不好听,三人都是无奈一笑。
眼见这边的案子到此线索便断了,周玄正想提议是否前往王府去查探李裹儿之死,却有人前来通传。
“大人,关坊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