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伦泰的讲述让阿尔文听的很认真,然而却不能共情。生老病死虽是自然之理,但古往今来想要跳出其中束缚的人不在少数。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柯伦泰的追求无可厚非。
他的身份、地位给了他实现追求的底蕴,却也为灾祸的酿成提供了条件。
世界从来不公平,在这个由人构成的层次分明的体系之中,上位者往往能轻易决定下位者的命运,前者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行动给后者带来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柯伦泰只看得到自我的恐惧和渴望,他没有因此付出任何触及自身根本利益的代价,因为这些代价有人代替他去承受,且身不由己。
柯伦泰口中缓缓诉说的,不是他自己的悲惨过往以及宏图大志,而是他染满了鲜血的罪恶。阿尔文心中厌恶着他。
“我在长久的探索中明白,想要实现肉体和灵魂的永固,太过困难。于是我只能做出退让。肉体总有腐朽的时日,灵魂长在才是永恒。”柯伦泰继续诉说下去,“肉体是灵魂的容器,容器破了、旧了,更换就好。所以我不再拘泥于原本的设想,而是找到了新的方向。”
“以你的手段,找到一副新身体大概不会太难吧?”阿尔文觉得自己有必要张口说一两句话,哪怕是废话也好,作为一个观众,总要证明自己正在认真倾听。
“我当年也是这么自信,真正去做时才知世事维艰。人的肉体和灵魂紧密的连接在一起,我需要在确保肉体完好的情况下分离出灵魂。”
说到此处,柯伦泰把目光转向了地上长着蓝色花朵的植物:“我一直在寻找的,能够让人突破世界加诸于身体与灵魂束缚的东西,就是它们。它们是我用蓝天草和夜露花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蓝天草和夜露花这两个名字,阿尔文的记忆中都存在着相关的内容。
夜露花是一种普通的观赏类植物,其花朵只在夜晚开放,呈五瓣,香气淡而弥久,色泽幽蓝神秘,由外之内逐层淡化,其上间杂着许多圆形的白色斑点,因此得名夜露花。
而蓝天草则不同,它不开花,每年只在夏季挂一串种子。一些人专门采集这些种子,晒干之后研磨成粉,进行售卖,极为抢手。因为它具有成瘾性。
“我把它们的花粉收集起来,制成药剂,给人喂下。喝下它们的人无一例外,全都疯了。就像你所见过的,那些山下村庄里的人一样。”
这些优美艳丽的花朵,原来才是导致山下村庄居民病变的根源。现在正是它们盛放的季节,山风把花粉送出了山庄。一切看起来都是天灾横祸,实际上柯伦泰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隐藏了几十年的山庄,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出现了花粉外溢的情况?阿尔文没有开口去问。
“后来,我一再思量之后,将范围扩大到人之外的动物身上,可结果依然不能让我满意。反而制造出了一群嗜血的怪物。”
阿尔文心想,他所说的嗜血怪物应该就是山庄内游荡的那些狼形怪物。
“那段时间,我在我的事业上投入了所有的精力,当人把的目光看向极长远的事物时,反而会忽略参身边的细微之处。我的管家,尼利德,他的心灵不知何时被污染了。”
柯伦泰的语气不喜不悲,仿佛已经看透世俗,超然物外。又或是管家的损失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一切都开始失控,等到我发觉为时已晚。于是我只能动用我的力量把山庄封存起来,防止此处的事故波及出去。”
“这几十年来,我把自己的灵魂寄存在头上的这副翠绿冠冕之中,减少损耗。并通过仪式让自己的肉体保持微弱的活力。而代价就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真是可悲,妄图永生的我,现在却被困在这一隅之地,动弹不得。”
柯伦泰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甘,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一番筹谋付诸东流,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他当然不甘心。
然而那些不明不白就死去的人呢,它们的不甘又有谁能听得到?阿尔文本想这么说,可在心中酝酿了几秒后,他还是没有张嘴。
对于柯伦泰这样的人,说这些话没有意义,因为他根本不能理解。一个天生的上位者,会做出如此邪恶之事的人,怎能希求他去理解下位者的悲情。
“我苦苦支撑了几十年,本以为希望已经破灭,也许神明的眷顾从来没有降临在我的身上……”
“这个世界存在神明吗?”听到此处的阿尔文出声打断了柯伦泰,他对这个一直以来都忽略的问题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