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漫天的蓝海之中,浓郁到极致的馨香瞬间将阿尔文包围,即使屏住呼吸,那些香气似乎也能从人体存在的大**窍中钻入,使他充分领略并体悟那些花儿的芬芳。
在这片时空混淆的海洋之中,一切自然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天地之外,静谧的能听到花粉粒子分泌碰撞的声音。
阿尔文与塞茜莉亚在面对群狼的境况下,毫无察觉的被悄然拉到此处。他立即调动体内力量,握紧手中大剑,并谨慎观察四周状况,以便及时做出反应。
“又见面了,阿尔文阁下。”
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但它相比以灵体存在时又缓慢、沙哑了许多。阿尔文此前虽猜到柯伦泰爵士别有用心,但此时,他还是有些唏嘘,感概。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当真是任何人都轻信不得。
在声音响起之后,一个稍显矮小的模糊影子在阿尔文前方显现,待它完全清晰之后,阿尔文才看见,原来是一个枯瘦如柴的人坐在一方座椅上。
他身上覆盖着腐朽褪色的衣服,两个麻秆似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一条缝。但阿尔文确信它们是睁开着的,因为自己有被注视的感觉。
显然,眼前这个虚弱无比的人就是柯伦泰爵士,一顶镶嵌着翠绿色宝石的圆正牢牢的戴在他的头上。
“柯伦泰爵士,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的尊容。上次一别,我以为您已经逝去,不在人间。”阿尔文说着看似有幸实则讽刺的话。
柯伦泰爵士颇有些费力的干笑了几声,说:“阁下,我曾言我的时间不多了,不是虚言。如今我这副残破的身躯即将枯萎,已不能容许我再苟且偷生下去。”
“真是精彩的文字游戏,这就是身为政客的天赋吗,实在让人羡慕。”阿尔文叹息着说道。
接着他的目光扫了扫四周,又说:“柯伦泰爵士,你想让我一直站着这里吗?这应该不是贵族的待客之道。”
柯伦泰伯爵听了之后,微微动了下右手的食指,便见一张椅子凭空出现在阿尔文的身后。
阿尔文安坐之后,把大剑立在双腿之间,说:“柯伦泰爵士,我和塞茜莉在这个山谷已经盘亘许多时日。我们本来的目的是挣些钱财,到头来却一场空,还空耗了许多费用。
我们是普通的平民,一无亲属帮扶,二无朋友接济,只能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不像你们这些贵族,什么都不必付出,锦衣玉食便唾手可得。
家中的医馆本就生意淡薄,再不回去,恐怕连老顾客也要跑掉了。如果失去了这唯一的收入来源,到时候我们连活下去都是奢望。
所以,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们下山去。”
“我从没见过,阁下这般的谈吐出现在普通的平民身上。”柯伦泰调侃了一句,然后说:“我无意阻挠你们下山。那群拦路的狼也不受我的调遣。阻拦你们的另有其人,他是我曾经的管家,尼利德。”
尼利德?柯伦泰的管家?阿尔文记得曾在柯伦泰的那堆笔记中看见过这个名字。
“他为什么要阻拦我们下山?”阿尔文便问道。
柯伦泰回答说:“还记得我说过的遗留至今的问题吗?尼利德,我可怜的管家,都是我的过错。他曾经那么温和、善良,现在却这么疯狂、残暴。他不会让任何进入这里的人轻易离开。”
阿尔文不想知道柯伦泰与管家的恩怨,转而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只把我带过来,却把塞茜莉亚留在那样的险境之中。不要告诉我,你办不到。”
柯伦泰说:“阁下,我是在帮你。我的眼睛看得出来,你对那位塞茜莉亚女士没有完全信任,她对你也有着不明的居心。”
阿尔文笑着说:“柯伦泰爵士,最后一句话用在自己的身上应该更合适一些。”
柯伦泰不对此做出辩解,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你也没有否认前面的话。那位女士很神秘,我摸不透她的目的。我只看得到,她一直在引导你,接触世界的暗面。”
从阿尔文自身的体会来讲,柯伦泰的话没有错处。从始至终,塞茜莉亚的行为一直暗藏着一种倾向性,即放任阿尔文更多的融入超越凡俗的神秘领域。目前尚不能明晰这对她而言到底存在什么益处?
“我可以向你坦言,我起初用拙劣的阴谋算计你,确实有所企图,但到现在的地步,已然可以宣告失败。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按照我的预想行动。”柯伦泰此刻似乎对自己当初的谋算直言不讳。
“是嘛!”阿尔文对此并不尽信,“不知道我这一介平民身上,有什么能受到你这个王国贵族的觊觎?”
只听柯伦泰继续说:“上次见面时我对你所言,不全是谎言。我的爱妻科薇确实是在盛年患病而死。我曾带她去过都城,见过白银教会的蔷薇牧师卢尔弥。据诊断,她的病症源自于血脉的缺陷。除非有神迹降临,否则任谁都束手无策。”
听到此处的阿尔文想起梦境中,名为科薇的女骑士在激活鲜血印记后的惨状。
“所有努力只换来这个消息,当时的我一度陷入绝望。反而是科薇在安慰我,她祈求我带她回家。她不想把最后的时光浪费在求医问药和旅途奔波之上,而是要用它来陪伴我和雷菈,以弥补未来必定的亏欠。
我顺从了她,并尽我的所能去减轻她的痛苦,也希望能减轻我和雷菈的痛苦。
在科薇死去后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并对死亡产生了莫大的恐惧。那时我一心都在抚养雷菈上卖弄,这份恐惧也被我驱逐出去。”
柯伦泰强撑着那副残躯,用嘶哑的声音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他的语速十分缓慢,音调也很难听,却仿佛拥有十分强大的感染力,一种悲凉、无力的氛围将阿尔文环绕,使得怀有戒心的他也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认真听着柯伦泰的诉说。
“当某一次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头上出现的白发,我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出现。那时我才发现,它一直都潜藏在我的心底,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能够指使我的身体和意志。
我开始将不死作为我的追求。在很多古老的传说和故事中,都记录着这样的事情,我相信它一定真实的存在过。为此,我不惜一切,捕风捉影,不漏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即使因此招来了一些骗子,我也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所求会得到回应。然而每一次,结果却都令我失望。
后来,在我对家族历史进行溯源的过程中,终于获得了想要的东西。原来是恐惧蒙蔽了我,对生命延续的痴迷让我忘记了来自家族的荣耀和底蕴。
我不是只知继承,不通探索的守成者。家族给予我的只是一个虚浮无实的幻想,而我所做的是把它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