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戏灵台下,十四口棺材,各开三寸。
陈仁安静的站在戏台上,一言不发。
不敢高声语,恐惊太平人。
月上中天,子时到。
伴随着一阵阴风吹起袍脚,一股十分浓郁的白蒙蒙细雾,顷刻间就笼罩住了这一方鬼戏灵台。
即便没有使用望气之术,陈仁也能清晰的看见,那翻滚的白雾中,有一些披红戴绿的人影。
这些,都是殓尸司周围的孤魂野鬼。
他们早已习惯了每晚子时,过来这灵台班子,找点消遣乐子。
一众鬼影推推搡搡,却是不敢靠近那十四口棺材。
看来,人有等级之分,这人死以后,也不是众生平等。
微微稳了一下心神,陈仁才抬手取过小桌上的法螺,憋力吹响。
“呜~~~”
灵台法螺响,死人戏开场,生人皆辟易,不扰死人场。
青灯微转,慢板走着,前奏起了!
只有一人一桌的简陋戏台上,《梁祝》的前奏凭空响起。
踩着青灯的伴奏,陈仁在戏台上缓缓开口。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
唱出这一段的时候,陈仁身上的衣服,周边的布景,就连脸上妆容,头上穿戴,都逐一转化。
随着他这一身行头变换,戏台下的白雾也跟着翻涌起伏。
陈仁隐约能听到那白雾里,有一些窃窃私语声,仔细听去,又什么都听不明白。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陈仁自顾自的切换着身上变化,将这出《梁祝》继续唱了下去。
……
师娘:“上前含笑问书呆,一事离奇你试猜,到底他是男还是女。”
梁山伯:“师母说的是谁呀?”
师娘:“你三载同窗的祝英台。”
梁山伯:“男女分明何用猜,英台怎会是裙钗,明明师母开玩笑,山伯书呆并不呆。”
师娘:“她临行告别到妆台,几度含羞口不开,取出玉环为信物,请求师母做媒来。”
……
唱到了此处时,戏台下的白雾翻涌得更加激烈。
白雾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像是一堆老支气管炎在交流病情,真个是嘶哑又难听。
陈仁只是一个正常人,无外乎就多活了一世而已,他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眼前所见,耳边所听,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神经。
唱戏这个行当,说什么起了戏就不能停。
八方听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
其实大多是怕戏没唱完,主人家不结钱。
但是陈仁这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他这戏台下,没有凡人,只有鬼神!
别的戏班子停了戏,顶多没有钱,他要是停了戏,绝对没有命!
所以,无论戏台下是怎样的动静,陈仁只得硬着头皮唱下去。
……
祝英台:“轿前两盏白纱灯,轿后三千银纸锭。花轿先往南山旁,英台要草桥镇上祭兄坟。”
唱到这最后一幕时,陈仁已经化作了一身鲜红嫁衣的祝英台,戏台上也凭空升起了一座孤坟。
陈仁幻化成的祝英台,站在孤坟前沉默良久,才缓缓脱掉身上的大红色嫁衣,漏出了嫁衣下的一袭白色孝服。
“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
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
谁知晓,姻缘簿上名不标。
实指望,你挽月老来做媒;
谁知晓,喜鹊未报乌鸦叫。
实指望,笙管笛箫来迎娶;
谁知晓,未到银河断鹊桥。
实指望,大红花轿到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