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宁没想到，翻旧账居然能翻出这么个结果。他说不上欢喜，但和平静绝对不一样。

“叶氏庞大，有些事大小姐并不知情。这个烟花工厂是叶氏好早以前从欠债者手里收购的，说白了，抵账抵给咱们家的厂子。听说归到叶家前，本来是给兵工厂提供原料，后来没了资质，只好研发烟花爆竹。又没钱请有经验的老人，就从学校招了一批新人。运气这事说不好，归给咱们以后，那群孩子还真研发出了不错的烟花，中了国家的标。就一直给国家提供节礼烟花。接洽始终由二爷负责，所以就没把这小本生意的盈利报给董事会，毕竟无论是管理还是收益，我们都只占一半。”老会计将烟花制造厂的相关情况向叶一宁做了简要陈述。

叶一宁分析着老会计的话：“按您的意思，这个工厂另一半收益，有一些归到了我舅爷爷私人名下？”

“具体我不好说，只能先这么猜。”老先生思索再三，“不管在什么时候，救命的大钱都是小钱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这个你得牢记。”

叶一宁和这位老先生聊了许多，除了烟花制造厂之外，他们还聊到了日用品超市和手工作坊，包括中高端洗染店。都是一些不被董事会放在眼里的小本买卖。小本买卖的盈利往往耐人寻味，叶一宁也是头回注意到。

送走孙老后，叶一宁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出神，他盯着投屏上那一方老旧的转账单据右下角的署名，字迹隽秀，就如同她清秀的少女模样。

“董灿。”

“叶总。”董灿不知叶一宁为何盯着这张单据出神，不是多么大的数额，不可能改变叶氏的命运。

“订一张票。”叶一宁吩咐道。

“啊？”董灿错愕，不知叶一宁这是要忙哪一出，“去哪儿？”

叶一宁正起身打算离开会议室，听见董灿这么问，他别有用意地看了他一眼，那副嘴脸仿佛在提醒董灿他马上就能吃到国际名菜“炒鱿鱼”。

董灿表面平静，内心战战兢兢。他绞尽脑汁将今天这些零碎的信息串在一起：旧单据、签字、烟花制造厂……他心里有个若隐若现的猜测，又不敢说。只好睁一睁眼，求叶总明示。

叶一宁凝眉。

董灿秒懂，心虚地笑了笑：“明晚秦家设宴，我给您订后天的机票？”一边在心里哀嚎，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处的，何苦为难他一个单身狗在这里猜猜猜。

散会后董灿到财务科给叶一宁取那张旧单据，顺便取回来的还有一个署名叶燊的笔记本。笔记本里杂七杂八地记录着一些备忘，有欠债还钱的备注，也有货物运输的记录，还有一些看不明白的数字以及符号。笔记本当中缺了几页，像是故意撕下来的，董灿觉得这个本子算是比较值得推敲的东西，就一并拿给了叶一宁。

叶一宁在意的是舅爷爷的字，为什么李静训的字和舅爷爷的字如出一辙。这件事他想亲口问李静训。不是打电话，也不是发微信，而是见面谈。

时已至夏，向晚的风吹来难得的凉爽。叶一宁难早早的上了床，最近这一个月他睡得都不好，有时候觉得床太大，有时候觉得房间冷清。他不自觉地把手伸到一旁，确实空着的位置有些宽。

闭上眼，柔软的线条仿佛还缠绕在自己手臂上。他记起那日的缠绵，记得她说他卑鄙，他听见了，可他控制不住。

原本是温存的回忆，突然一串电话铃将他拉回现实，来电显示“雪莉”，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许是不愿被人扰了清净，叶一宁心中的烦躁愈发强烈，他深呼吸，同时接通了电话：“喂？”

秦雪莉听出了叶一宁的疲惫：“一宁哥哥累了？”她知道接管公司以来叶一宁一直在忙，可今晚有个消息，让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没事。”叶一宁起身走到客厅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脑中浮现出那晚李静训给自己倒水的身型，想到这些，他眉头紧蹙。

“那我就放心啦！”秦雪莉快活的声音响在叶一宁耳畔，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叶一宁始终在走神，他强迫自己静下心努力听下去，于是听见小姑娘黏黏哒哒地念叨着：“我妈说明天你会过来。”

“嗯。”叶一宁端着水杯靠在吧台上，目光掠过远处长桌上摆着的一个水晶苹果，那是个照片摆台，里面的男人似乎是某个明星，那人笑得治愈，李静训喜欢得很。他至今仍记得她那会儿每天宝贝着不叫他碰。

电话里，秦雪莉有些吞吞吐吐：“一宁哥哥……”她不敢想如果后面的话说出来，叶一宁会不会觉得秦家给他设了个局，妈妈叮嘱过不叫她说，可她忍不住。

“有事？”叶一宁柔声问。

秦雪莉嘻嘻一笑：“没事！”

没事才怪，叶一宁又不是傻子，相反，他敏感得很。“伯母交代了不能说，怕你耐不住性子先透露。”

秦雪莉咯咯的笑了：“是呢！”她的一宁哥哥真聪明啊！

“雪莉。”叶一宁心里也很矛盾，关于秦雪莉和程家三少爷的传闻，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母亲从未过问，他便装傻。如果明天母亲真的甩出一桩婚事给他，那他势必要翻脸。这对两家都没好处，他恐怕得花心思把这样的事推出去。但秦雪莉才十九岁，很多事她承担不了。

“怎么了一宁哥哥？”

“没事。”叶一宁斟酌再三，“更愿意听你喊我‘哥哥’。”这样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他希望秦雪莉能听懂。

“那我喊一辈子可好？”秦雪莉显然没听懂。

叶一宁苦笑，他有时候觉得秦雪莉适时适度的傻挺好，天真可爱。李静训就太聪明，他揣着坏心思看她一眼都能被她看出端倪，想逗她生气实在烧脑，逗她开心更烧脑。

“带着妹夫一起喊才圆满。”叶一宁再也找不到更委婉的拒绝方式，她希望秦雪莉知难而退，千万别一意孤行，以免明天两家人都不好说。

“我们这些人的婚姻向来是父母做主，一宁哥哥觉得有比我更适合嫁给你的女生？”秦雪莉没了刚才小孩子似的语调，她喜欢叶一宁，全天下都知道，除了嫁给叶一宁，她别无去处。“若有，我便毁了她！”气愤中，秦雪莉挂断了电话，她突然发现，最近叶一宁不似以往那样顺着她了。

“同里！”她对着房外喊了一嗓子，一个幽魂似的身影走进来。年轻的男人模样俊俏，狭长的眼中难掩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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