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姑娘娉婷袅娜地走来,对着柴令武轻轻一福:“柴公子终于舍得现身了。这半年,《将进酒》手书引得无数士子仰慕,小女子也早就扫榻相迎了,偏偏就不见公子英姿。”
柴令武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姿势而已。
真想当入幕之宾,有那么容易?
多半还是得凭亿近人。
欢场的事,从来只是逢场作戏,莫要当真。
欧阳询抚着灰白的胡须,颇有自得之色。
学生柴令武的字体别具一格,当先生的只会骄傲,这好歹是脱胎老夫楷书的嘛。
说上天去,也得称赞老夫一声因材施教、明师高徒。
这辈子快走到头了,还不就好这点名么?
“都是先生指点得好,当年虽愚钝,现今终于醒悟。明天柴家庄摆酒,先生务必来品鉴一二。”柴令武还是决定不能怼老夫子。
人家年纪大了,万一怼出个好歹来,医药费赔不起。
“听说柴公子还为西市劁猪匠写了幅对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烦恼根’,可是真的?”
角落里,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出。
还不到变声期,安能辨我是雌雄那种童音。
“没错。”
柴令武点头。
欧阳询惊叹一声:“咦?大气魄呀!”
角落里的声音满是愤怒:“你不觉得这营生缺德吗?”
柴令武冷笑:“你这是何不食肉糜。劁猪,猪长得快,百姓能有更多肉吃,能养活更多人口,这是大德。”
“至于说缺德,你怎么不去问问内侍省缺不缺德?”
“没本事对皇帝使脾气,就去为难苟且偷生的百姓。告诉我,谁更缺德?”
欧阳询瞪了柴令武一眼:“别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乱嚼舌头,内侍省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叮,怼人成功,奖励十点积分。”
角落里,一个青衣小帽的身影抹着眼泪跑出晓月楼,身后急追的随从狠狠瞪了柴令武一眼。
是因为对方被怼哭了才加分么?
话说这一次怎么连被怼对象的名字都不显示?是隔得太远信号联不上么?
柴令武才不会惯着别人呢。
……
义宁坊,霍国公府。
柴哲威缓缓合上《尉缭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千缗啊!都花光了?”
这个兄弟要不是亲的,腿打折。
柴令武灌了口五味杂陈的茶汤,冲着柴哲威翻白眼:“又不是拿去糟践了。明天柴家庄摆酒,就能看到回头钱了。”
柴哲威并不相信柴令武能折腾出名堂,可就那么一个双生兄弟,能怎么办?说不得明天也必须去捧场,不能让人小看了。
唉,再拉五百缗过去救急吧,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霍国公府的脸。
柴家,总归是要颜面的。
就是明天杀猪……
贱肉待客,是要遭人耻笑的呀。
柴令武已经穷困到这地步了么?
幸亏阿耶是在华州,否则不得回来揍柴令武了呀。
士农工商,商是贱业,虽然大唐的歧视不重,多少还是有点这个意思。
而柴令武酿酒,勉强可归到“工”里,阿耶估计不会因此暴跳如雷。
话又说回来,自从柴令武那惊天一撞之后,阿耶好像对他也没什么办法。
总不能逼死他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除了食邑之外,今年霍国公府的营生,不怎么景气呢。
灭了突厥当然是好事,而且还不像汉武帝一样耗尽国力,但消耗总是难免的,今年总体上经营都降了三成。
这也算阵痛吧。
再给柴令武五百缗,周转会受到影响。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要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吗?
柴令武不抢爵位、不闹腾家业,已经是极好了,兄友弟恭,弟恭了,兄能不友么?
周转的缺口,大不了另外想办法吧。
……
镬已热,水烧沸,磨刀霍霍向猪……鸡。
现在还没有铁锅问世,诸多不便,但不代表不可以用镬油炸肉块。
蜂蜜不用买,庄上玩得野的年轻人掏了几个蜂巢回来,够用了。
柴家庄的坪子里,摆满了桌子、新织的草墩,桌子上摆好干净的碗、箸。
午时将至,笼屉里飘荡出香味,嘴馋的孩子已经偷偷咽口水了。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柴令武设计的菜式确实勾起馋虫,一个是每天只能吃两餐,已经到饭点了,饿。
大唐普遍都是每天两餐,原因只有一个,穷。
柴令武虚踢了一脚:“全部滚去洗手、洗脸,换上干净衣服,坐拢边上,不然没得吃,一会儿还有客呢!”
庄主同意吃,就是对孩子们最大的纵容。
嬉笑着,全部老老实实洗手、回家换衣裳,然后眼巴巴地凑到边上的两桌,望着柴令武。
“行了,柴跃,先安排他们用膳吧,按标准上。”
穷孩子,饿老鹰,哪里还会等得下去?
欢快的笑声中,能治愈厌食症患者的吃相在上演。
能吃到肉,对庄户人家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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