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王展刚把台词翻译好,《盗马贼》的制片主任李常庆就拉上配音演员配音普通话了。吴天鸣只是挂名的制片,李常庆才是做具体工作的,他还是厂里的生产处处长。
大概半个多月过去,电影的粗剪完成了,配乐都来不及做,就由李常庆亲自带着递去北平,吴天鸣托了大关系才得以艰难过审,但西影宣发处处长白雨果那边却传来噩耗:中影只因《盗马贼》过了审,勉强愿按规定象征性地购入1份拷贝。
如今的时代,电影发行收入并不是按票房分账来的。而是由中影以拷贝数量和电影制片厂直接结算,中影再拿着买来的拷贝,交给全国各影院、流动放映队放映。如果电影大火,中影还可能追加拷贝购入。所以拷贝卖得越多,厂里的收入越高。至于票房,那是中影该赚的钱。
当下的价格大概是8000块钱一份拷贝,电影的拍摄成本则基本处于大几十万到百万之间。
也就是说,《盗马贼》正面对血本无归的局面。
吴天鸣秉持以娱乐片养艺术片的方针,打电话过来,他倒不愁:“这拍出来给咱是挣面子的!雨果在卖《神鞭》和两部《东陵大盗》上加把劲,这三部娱乐电影赚回来就行!”
可这面子倒是得有地方挣啊!
王展、田状状、白雨果及李常庆四人聚一块儿开起了小会。
“《黄土地》能卖得那么好,是因为它拿了国际大奖,全国头一份。《盗马贼》才预订出1份拷贝,这不就等于没公映么,曲高和寡到底还有几个’寡’呢。”白雨果念叨。
田状状死倔的脾气就上来了:“就算这时代的人看不懂怎么了!我那就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
王展朝李常庆摊手:“瞧,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吧。但咱不能把它束之高阁。国内的电影创作才恢复几年,没几个会欣赏很正常,世界那么大,我们肯定有观众。”
李常庆想起王展之前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田状状,激动道:“小田,你难道忘了吗?你5月初去过戛纳的啊!”
见王展有些莫名其妙,李常庆连忙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为了等我们拍摄用的草甸生长,剧组停拍了一阵,恰好上头突然通知,让小田、谋子和北平的两位老导演去参加戛纳电影节,连正装都是临时借的,小田那阵子在戛纳看了五六十场电影呢。”
王展反问:“没有去参赛?”
“就是交流学习,见见世面……”田状状不好意思。
王展一抬手:“老李,戛纳电影节的要求水平是世界之最,而且它也有很多潜规则,头回去参赛的人最多只能给小奖,咱又没啥熟人关系,公关宣传都不到位。我估计电影局既然不待见《盗马贼》也不会帮我们在当地造势。而且这时间也不合适了,咱这8月就能彻底完工的电影,哪还等得了明年5月。咱这超前性、这艺术性,而且状状也是年轻导演,要去就去威尼斯!简直太适合了!你看,我这不就做了三个版本的拷贝,除了你们送审的普通话版,原音臧语版又有英语字幕和意语字幕两种,咱除了威尼斯,还可以报一下北美的一些奖项。”
海外电影奖项基本都有规定,要用演员原音,否则不允许给奖。后世张国容的陈蝶衣错失戛纳影帝,其实主要就是因为他用了普通话配音,不是什么有个评委给他投了最佳女演员,因为真实情况是那位评委同时给他投了最佳男演员和女演员的票。
“威尼斯……”田状状被勾起了回忆,他苦涩道:“两年前,贝托鲁奇第一次来北平,他要筹备《末代皇帝》,我也刚拍完的《猎场扎撒》,是尹文斯先生帮我跑动过得审,他推荐贝托鲁奇看了《猎场扎撒》,看完他叫我把电影寄去威尼斯。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威尼斯是什么。他说有个威尼斯电影节,那年他是评审团主席。后来我也没寄,因为我觉得再做个意语字幕很贵,我也不知道怎么报名,我没什么钱……”
“……”王展、李常庆、白雨果齐齐无语。这几乎明摆着给的主竞赛单元门票、大概率可以拿奖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王展忍不住了:“你是缺心眼吗?!报送电影节还不简单,你问问尹文斯或你原单位不就行了。多简单啊!过审的电影最多向电影局报备一下要参赛就行,你不放心可以让贝托鲁奇给你写个邀请条子,然后由制片厂或你自个儿的名义寄都可以,当然意语字幕拷贝、报名费、路上开销都是报销的。哪怕贝托鲁奇这届没去成,第二年你还能找补的,因为下一届主席是安东尼奥尼!他俩那不一回事吗?!”王展当下把意国影坛的关系网娓娓道来。
白雨果一拍大腿:“王展你可真懂!以后这方面我们都该听听你的。”
田状状被三人指指点点,痛批了一下午。
李常庆回头就给吴天鸣去了电话,吴天鸣过了小半天,又给王展打了电话,最后吴天鸣拍了板:
王展和白雨果带着臧语意字的拷贝跑一趟北平,再去会会贝托鲁奇,他正好又来了;
田状状和李常庆跑一趟乌城,王展认为,国内拷贝惨淡的预订数,需要一位老者的配乐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