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群体内绝大多数好人都去做坏事的时候，说明环境在恶化。当一个群体内绝大多数坏人都去做好事的时候，说明环境改扇了。

王嘉福反思，他目前所处的环境正如刘金东师傅描绘的灰色地带。灰是黑与白之间的区域，黑和白的混合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才是光明的白，他要踩在灰色与白色路面上，逐步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实现重走丝绸之路。

再高尚的精神，也不能当饭吃；再多的金钱，也不能充当精神。

拿到厂部的奖励金500元后，尽管这是普通青年职工一年的工资收入，但见过大钱的王嘉福根本没什么感觉。经过产部那边的一阵折腾，王嘉福觉得这钱拿到手里怎么这么别扭呢。

“算了，这钱我不要了。”想到这里，王嘉福找到锅炉车间丁班推煤班班长马清文，塞给他一包大前门烟，说：“马哥，你帮我办点事儿好不好。”

27岁的马清文比较成熟，他已经在锅炉车间当了6年临时工，还没有转正的希望，典型的重度底层丝。他很羡慕王嘉福，通过相处觉得虽然王嘉福的水平高，但在性格和做人态度方面，用他的话讲，他们俩是“俩揽子炒菜一个基霸味儿”，投脾气。

“那什么，王，找我啥事儿，我能干基霸啥？”马清文叫王嘉福“王儿”，儿化音很短，只突出“王”。他说话时，总带个“那什么”前缀，更是经常爆粗口，几乎是每句话必有脏字，是个很仗义、直率的人。

“马哥，我想求你帮我去食堂订菜，每天半夜吃夜餐的时候，请食堂做3块前的肉菜（食堂集体买肉不需肉票）给锅炉运转夜班吃（包括临时工6人、司炉工6人、水质软化工1人，共13个人），能吃得挺好的。”王嘉福道：“我刚得的500块前奖金，够给夜班吃160天。咱这帮锅炉运转班的人，是最累的。”

马清文嘎巴嘴，道：“那什么，你可得了吧，这么多基霸钱够娶个媳妇了，有病呀！败家，有多少钱也不够你霍霍的。”

“没事儿，马哥，我都想好了。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上次的奖金还有呢。”王嘉福道：“我就是心里感觉，这点破钱拿得憋屈，还不如给锅炉的师傅们吃了。”

“那什么，你个基霸样儿，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呀，我才不给你办这基霸事儿呢，你给我远点儿基霸闪着去！”马清文道。

“唉，别这样，马哥。我给你两块前买烟，你帮我把这个事儿办了，怎么样。”王嘉福道。

那年月2元前算是大票，猪肉5毛1分钱一斤（需肉票），可以买将近4斤猪肉呢。底层临时工或工人见到2元前，简直像见到亲爹一样，在金钱面前，他们卑微、顺从，甚至有时候会做坏事。

王嘉福从裤兜里掏出2元前纸钞。

“那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呀，个基霸样儿，像精神病发作了似的。”马清文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接过钱，道：“你要动真格的了，那我就把钱揣着拿去买烟了哈。我怎么觉得你小子今天不正常呢。”

“真的马哥，这事儿只有你去办最合适，别人我信不着。快把钱收下吧，一盒握手牌烟1毛9分前，买一条1块9，剩一毛钱还能买10块糖块。”王嘉福道。

千合纺织厂职工大食堂每天早中晚夜（夜班）四餐为职工服务，但光顾者不多。为了省前，绝大部分通勤职工不去食堂吃饭，而是带来饭盒。每人带两个饭盒，一个装米，一个装菜，到蒸饭室淘洗后放入大蒸锅，由锅炉车间提供高压蒸汽，40分钟就能蒸好。

在家属区居住的职工，白班和中班到饭时可以回家吃饭，但到了上夜班，所有职工无论家属区还是通勤职工，夜餐大都带饭盒，饭盒内很少见大米，多为高粱米和玉米碴子，冬天时菜类多为干萝卜条、酸菜等，油腥很少，根本没有条件放肉。

马清文一个多小时后回来跟王嘉福汇报。

“那什么，王，这基霸事儿办了，我觉得办得挺基霸好。给你，这是基霸收条。”马清文递给王嘉福收条。

王嘉福接过收条，看了一眼，道：“谢谢马哥，让你跑腿有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王，我跟食堂班班长曹军私下定好了，不让他们基霸挣咱们钱，他每天买五六斤肉，做菜时带着食堂班的五个人，菜好了留给他们一盘，剩下的全部给咱锅炉夜班的哥们儿。要保证每天给锅炉夜班5斤猪肉的量。”马清文道。

马清文继续说：“我基霸跟你说，你不给他们，他们也会偷咱的肉吃，这样他们就不收咱们加工费了，肉里加点别的菜也不收钱。你好我好大家都基霸好。”

马清文是个聪明人，做什么事都不吃亏，他虽然是个粗人，但在算账时比谁都精明比谁都细心，能做到毫厘不差，一个鸡脚趾盖都会被他算得明明白白。

王嘉福很欣赏马清文这一点。马清文的父亲在煤矿做矿工，母亲是农民。他家姊妹11个，生活十分困难，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来到锅炉车间做临时工的。

王嘉福请马清文办事，也是想要考验一下对方。马清文倒班，有空闲时间，王嘉福想拉他下水帮自己卖电子表。

“马哥，你想挣钱不？”王嘉福问。

“那什么，谁基霸不想挣钱呀，挣不到呀！”马清文道。

“现在有一个挣钱的好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王嘉福试探。

“那什么，啥基霸机会，赶紧基霸说。”马清文道。

“不过，你什么都好，做买卖我估计也行，但就是这破嘴太脏了，不带脏字不说话，如果做了买卖，你不把顾客骂跑了吗？”王嘉福道。

“那什么，王，别基霸扯，买东西的人都是爷太，我还能跟人家基霸了吊地说话呀。你就基霸放心吧！”马清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