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厌恶并不针对任何人,我厌恶我自己。我是他们的老师,如果我能多关心他们一些,他们还会做出这些事情吗?大人应该为孩子的行为承担责任,不管是他们的父母还是我,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低头看向在我胸前缠绕的双手,将它们轻轻分开,每分开一寸,她的啜泣便更大声一些。我走出教室,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第二天,文学社的男生们把我堵在宿舍楼下,欧阳辉和钟浩然,他们还把那个农村来的柳登科拉了过来。我知道,柳登科没有参与作弊,他一向学习很用功,是个好孩子。但是他的性格比较怯懦,经常受人欺负。”
“欧阳辉当时威胁我说,如果我将他们作弊的事情捅出去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当时很惊讶,也很生气,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这种威胁的话语,实在是让人担心。”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说到做到,在我迟疑要不要将作弊的事情报的时候,他们先下手为强,诬陷我强姧了白馨。”
“很快,我被警察带走了,关进了审讯室,关于孩子们作弊的事情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开始害怕了,就像之前说的,我有罪,不教之罪。”
“那几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才会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既然已经做了,再过分一些也没关系吧’,正是因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孩子们才会轻易毁掉自己的一生啊。”
“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我暂时被放了回来。回到学校之后,人们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们都说我是强姧犯。我无法适应这种变化,终日将自己关在宿舍里,闭门不出。”
“幸亏还有一个人信任我,廖书君……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我听说在我被抓走的这些日子里,他荒废了工作,终日为我奔走呐喊。我很感激他。”
从开头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江雨一直都保持着微笑,仿佛这一段回忆对于他来说并非是痛苦。
可是,接下来讲述的时候,他的表情又有所变化了。
“就在我被放回来的第二天,白馨的父亲打电话给我,约我晚在操场的广玉兰下见面。”
“其实我能够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但我不能够逃避。他是我唯一能够吐露真相的人,我想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没有强姧他的女儿。”
“那天晚突然下起了暴雨,我撑了一把伞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宿舍。我没有和廖书君道别,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一定会好好和他道别。”
“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我在九点二十五分到达操场。那段时间操场正好在施工,也许是因为电路故障,操场的路灯没有亮。”
“我一直走到广玉兰下时,才发现那里站着个人。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拍打在身,像是一尊雕塑。”
“他就是白馨的父亲。我第一眼就看见他的手里拿着把水果刀。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看见我的时候,他就冲了过来。”
“我和他扭打在一起,但最终只有一个人躺在地。半分钟后,白馨的父亲就躺在广玉兰的树根旁边,刀刃插在右侧腹,是肺部的位置。没过多久,他就没气了。”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正犯下了罪。当时我害怕极了,随手将白馨父亲的尸体掩埋起来后,就连夜逃跑了。”
“我坐长途客车,离开莞城,一路辗转到云滇省,在一个药贩子的帮助下,我越过边境。”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一路没有警察盘问过我,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成为逃犯,为了一宗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杀人案。”
“我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我和孩子们的错误已经划句号,所以后来我又以另外一个身份回来了。”
“可几天前,当我看见新闻欧阳辉和钟浩然的死状,以及墙留下来的北岛的诗,我才知道,这些事情还在继续着。”
“身为老师的我,必须站出来阻止我那个走错路的学生。他的名字叫做柳登科。”
王江雨所讲述的故事,到此结束。
“柳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