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静静望着眼前由于情绪激动而双腿打颤的男人，心中有些不忍，便转过眼光瞥向一侧燃的正旺的蜡烛，火焰不停闪烁，似乎随这屋子的主人一样也有万千心绪无法排解。

待老林哭了一阵，情绪渐渐稳定之后，姜泠方问道：“那佩儿的尸体你已经偷偷葬掉了？”

男人脸上一怔，闪过一丝羞愧与忿恨：“她是个不孝的，偏偏去投井，我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镇国公府是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丑事传出去，不过我后来去城外乱葬岗也找过一番，也没找到佩儿的遗体。”

姜泠继续追问道：“沈大郎庭院内埋下的石灰粉是否与你有关？”

老林皱起了眉，毫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那表情过于真实，确实不像装的。

姜泠默然，尸体的消失与院里的石灰粉都与老林无关，难不成真是林佩儿还魂？可是怡芙院里并没有感知到任何阴气，那只有另一个可能，就是除了老林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这场人为的闹鬼。

而这个人肯定是与佩儿交好的，而且对镇国公府很熟悉。

正当姜泠陷入沉思中，老林突然开口：“镇国公既然请了你来驱鬼，那你预备如何？”

他的眼里弥漫着行为即将被揭露的害怕与恐惧，同时也掺杂了些“视死如归”的勇气与决心。

姜泠微微动了动一直保持着的坐姿，纯白的道袍时不时地擦着地面，沾上一些灰尘，她望着男人的双眼，郑重道：“有罪者赎罪，无罪者安息。”

“赎罪？”老林冷笑，“这天底下哪有定王孙公子罪名的，更何况镇国公是开国老将军的重孙，徐夫人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开封府我去过多少趟，庶民喊冤比登天还难上十分。”

一层绝望爬上了他过于劳累的面庞。

“如果你相信我，就交给我吧。”

姜泠从一开始接这个烂摊子纯粹是为了靠近沈辞舟，后来对于徐氏开出来的报酬，她不得不承认确实心动不已，可是不知为何，当自己坐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坐在这个失妻丧女的男人的对面，她却做出了这样一个郑重的承诺。

对于她来说，这样动动嘴皮子的话不过如轻风过湖面，可是对于坐在她对面这个男人的耳里，这样的承诺却是他所有的希望与寄托。

她嘱咐道：“这几天你先不要再去镇国公府里闹了，给我几天时间，一定给你个交代。”

老林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身量不高的少女，眼神里却有着超乎旁人的坚韧。

姜泠从老林屋子里出来时，早已子时过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试图找寻那只金鱼灯笼的光芒以及那抹白色身影。

四周环顾了一圈，却不见影踪。

那么大一个沈辞舟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她摸索着狭窄的巷道，沿着粗糙砖石砌成的墙壁一路走到了大街上。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不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清脆锣响，将姜泠震的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