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何文启已经做好饭,把饭盛好在桌边坐下,何文启问:“去看新房子了?”
何清流塞了口菜,含糊不清:“嗯,那房子盖的真亮堂。”
何文启把菜盘子往何清流那边推了推,沉默片刻道:“你要是考不上大学,等到了结婚的岁数,我也给你盖新房。”
何清流愣了愣,这才察觉何文启情绪有些不对,眼神里藏着愧疚。
他瞬间明白了老何的心思,老何这是觉得自己没本事,不能让孙子住新房子。
何清流心里盘算,就凭老何从地里刨的那点钱,恐怕再过个十几年新房也盖不起来,那么要盖新房就只有一个办法,跟人借钱……以这老头的脾气秉性,张嘴跟人借钱……老何你别这样,你不能为了自己不愧疚,就让我愧疚呀。
又搞我心态……何清流觉得嘴里的菜忽然就不香了。
何文启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要能让孙子不比别人矮一头,他把头低到土里都行。
除了种地,其实何文启想过别的挣钱路子,但是不多,虽然祖上风光过,可他没风光过,虽说比同辈人多些学问,终究也是只坐在井底的蛤蟆,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所以关于挣钱的门道,实在没有头绪。
能想到的适合自己的,只有养殖,像马大运家养鸡,李红军家养猪,非但不耽误种地,挣得还比种地多。
可是那需要本钱,需要养殖技术,还需要运气。
何文启是个自信的人,他相信通过摸索,自己一定能成为村子里养殖技术最好的人,就像种地一样。
可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村里有户人家,鸡好不容易养大了,却不好好下蛋,别人家的鸡一天下一个蛋,他家的鸡两天或者三天才下一个,血本无归。
还有一家养猪,猪养到半大,忽然疯了一样,红着眼撞墙,找了兽医,说是一种什么病,喂了药也没治好,一个个都撞死了。
何文启觉得他搞养殖的话,结局也会是这样,他的运气一向不好。
到时赔了钱,没有多余的积蓄给他翻身的机会。
所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
何清流咽下嘴里的饭菜,自信满满道:“盖什么房,就我这成绩,还能考不上大学?”
何文启板起脸:“别那么骄傲。”
何清流嘻嘻一笑,低头吃饭。
何文启看着他狼吞虎咽,脸上露出欣慰,虽然很少夸奖,其实他对这个孙子很满意,不惹是生非,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
关键是他还懂事,从来没要过零花钱。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紧不慢,孩子们在期望中越来越大,壮年们在忙碌中越来越老,墙根底下的等死队眼神越来越呆滞。
腊月二十。
这一天是驻马村小学发放试卷和公布成绩的日子,学生们上午到学校领完卷子,听完成绩,个别同学领几个奖状,下午就正式放假了。
没有家长会,也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临近中午,何清流、李有术、马心晴三位学霸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拿着试卷跟奖状,胳膊上别着三道杠或两道杠,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迈着与平日没什么两样的步伐,落在别的同学眼里却有点六亲不认。
驻马村已经有了年味,不管是街上还是胡同里都飘着浓浓肉香,家家户户都开始煮肉。
在这里,人们习惯春节前煮一大锅肉,肉块切得很大,一块肉一斤左右,因为气温低,所以不用担心坏掉,煮好放到院子里,能吃一个多月。
因为放假了,李有术难掩兴奋:“吃完饭咱们一块去放炮吧。”
拥有一个成熟灵魂的何清流抗拒那些幼稚的游戏,却不抗拒放炮这项活动,大仁王朝也有爆竹,但远没有这里的炮仗带劲,他对大仁王朝的爆竹兴趣不大,但喜欢在这里放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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