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夏天,“鸟叔”开始跳着“骑马舞”,唱着“江南Style”,凭着覆盖越来越广、速率越来越高的互联网以及网络上的视频网站、社交媒体活跃在全世界的手机、电脑、电视上。不到半年,“江南Style”成为了互联网历史上第一个点击量超过10亿次的视频。
钱旦不喜欢那个油头粉面的韩国人,这些日子他唯一娱乐时间就是每个星期五晚上看一集“中国好声音第一季”,他轻易地被每个歌手上场前那段励志“鸡汤故事”感动,他为场边加油的亲友团的激动而激动,他喜欢丑得有味道的吴莫愁。
他压力越来越大,工作不仅霸占了他的大脑,还渗入血液,无时无刻不流淌在血管中。尽管如此,他仍然和他的领导怎么样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令他持续胸闷。
他在长沙出差,晚上和同事在城东吃饭,饭后独自去了城西的湖南大学。
湖南大学是他的母校,岳麓山上是他和秦辛初吻的地方,这里,也可以说是他出发的地方。
湖南大学校园没有围墙,出租车在岳麓山下的“东方红广场”停下,他没有往山上走,而是顺着麓山南路、牌楼路而下,往湘江去。
他读大学时候,“东方红广场”边上有个自卑亭;牌楼路边满是夜宵摊、小饭店、录像厅、租书店、桌球室、卡拉OK、电子游戏厅,史称“堕落街”。如今的街道干净、整齐,再没有昔日那些少年的身影,只有栽上不久的歪脖子树。
暑假夜晚,更是清静,他一个人走着,记起网络上一首打油诗,诗云:“前不见自卑亭,后不见堕落街,念时光之匆匆,独怆然而小弟弟下。”他又觉得搞笑,又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些许忧伤。
来到湘江边上,正好遇见橘子洲上烟花表演的尾声,一组绿色、紫色、橙色的烟花在湘江上的天空中绽放,燃烧一瞬间,然后,落入冷清。
公司业务发展很快,组织结构随着持续变革,再加上干部管理的强责任结果导向,导致各个部门主管变化得快:要么去了新的战场,要么随着组织变革换了位置,要么达不成目标下课了,要么打了漂亮仗被迅速提拔了。
钱旦在“伟中”十余年间换了七、八个直接主管,并非都是彼此一见钟情,但他总是能想办法在保持良好绩效的同时有效沟通,把领导给整明白。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遇到了所谓职业危机,尽管他上半年KPI完成得不算差,仍然得不到认可,领导对他说的、做的一切充满质疑,下意识的挑战。
他不是“玻璃心”,2000年刚进公司时遇到部门缺人,完成电信基础知识培训之后向部门报到的第二天就被扔去了国内一线项目组。项目组中带他的师傅盼着机关派援兵来救火,盼来盼去,发现来的是个新兵蛋子,非常不爽。钱旦每次请教问题,师傅回答从不超过三句话,其中一句必然是“TMD,你连这都不懂?!”
他没有崩溃,几乎不眠不休地学习,发邮件给自己读到的每一份内部文档的作者去请教细节,很快就能够独当一面。一年之后,因为组织变革带来的人员调动,他和师傅分别在两个省份,某天,师傅突然电话过来请教他问题,等他答完,师傅虚心地说:“TMD,我年纪大了,脑子转不动了,好好干,未来是你的。”
但现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感受驱之不去,他有些气馁。
这么多年他一直为同一个产品线服务,算是一个人缘不坏的“老杆子”,总有人来好意提醒他。
上个月底有人告诉他,领导在一个饭桌上背后指责他“没有责任心”。这令他郁闷。
他知道原因在于自己在机关组织变革的一些策略上有不一样看法,他对领导的设想没有附和也没有行动。
他反思是过去的一路顺利令自己内心骄傲,以为自己观点才符合业务本质,托大了。但是,“没有责任心”?他觉着是为了要“杀人”而“诛心”。
这个月初有人提醒他,领导在一个酒席上问其他同事“钱旦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这令他沮丧。
从前,不管你是谁的兄弟,只要能够做好事情就会受青睐。他喜欢“伟中”,亦是因为尽管自己缺乏长袖善舞的天赋,还是可以一直受到上下左右的好评与激励。
他在人际关系上是一种闲散的心态,从来没想过站队,过去十年可以顺风顺水,如今却突然被拷问这么一个“是不是兄弟”的问题?
是因为过去公司人少,大家聚在一起,打下一个山头就分享一个山头的酒肉,而如今公司大了,机关里山头多庙多,每个庙想着怎么分到更多的香火钱,怎么凸显自己的无比重要,单纯的风气就不再了?
还是因为自己过去长期在一线,得失错漏简单明了,并不了解机关各个庙里方丈们之间的利益争夺,自己回机关后学习不够、进步慢了?
或者是自己的性格根本就应该重返海外一线常驻?老兄弟路文涛已经在海外十余年,仍乐在其中,谢国林也为了赚钱“二出宫”了。尤其老谢一走,自己受到触动,那种逃离庙宇,行走江湖的冲动又在心底里若隐若现。
昨天晚上他和路文涛、谢国林又开了一个“电话会议”。这次是路文涛为准备他即将到来的项目交付向高级项目经理老谢请教,他俩聊完了觉得钱旦似乎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就订了一个电话会议,把钱旦拉上了会。
钱旦讲了他的胸闷,他说:“MD,前一个领导说我最大的优点是责任心强,换成这一个,我变成没有责任心了?”
三个人之间从来直言不讳,老谢说:“你要管理领导啊!最差的管理是只管理下属,中等的管理是要管理同僚,最好的管理就是要管理好领导,得让领导理解你的业务,与你同欲。”
钱旦不爽:“你咋变得爹味十足呢?我努力沟通过多次了,没用!现在公司这样的事情你见得少了?今天这个领导说你行的时候,你是不行也行,明天那个领导说你不行的时候,你是行也不行!如今不幸轮到我了,咋办?”
路文涛说:“咋办?树挪死,人挪活,赶紧逃呗!你守着同一个产品线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换个部门呢?”
老谢说:“是啊!我们项目管理能力中心缺人,你要不要调过来?”
钱旦问:“过来干啥?”
老谢答:“现在我们的大项目管理还是过于依赖个人英雄主义,项目交付一搞不掂就是把项目总监、项目经理换掉,就是让公司领导亲自下来督战,堆人。公司想在方法、工具上改进得更快,比如利用‘知识管理’的思想、方法,比如数字化交付的步子迈得更快一点,现在正缺建设未来的人,来不?”
“建设未来?就是在机关写PPT?”
“不会,在大项目中边战边输出。你过来肯定是先把你丢到一个大项目中,带着任务去练,练死了拉倒,练不死的话回来交作业,烧不死的鸟是凤凰呗!要不要来涅槃一把?”
钱旦向来不惧快意恩仇的战斗,只怕不知所以的磨耗,他顿时动了心:“你帮我推荐下呗!不知道这边会不会放?”
今天下午老谢来了个电话,说他向部门主管推荐了钱旦,他那边的主管清楚钱旦的历史,乐意接收,只要这边肯放人。
钱旦担心领导从对方嘴里突然得知自己想走,对自己更不爽,他下班前给领导发了个邮件,邮件写长又删短,说明了自己想换个部门的意愿。
等回复的心情难受,他看看时间尚早,给领导拨了一个电话。他从来是服从组织安排、四海为家,并不擅长这样的沟通,有些紧张:“朱总,我是钱旦,你方便吗?”
“你说。”
“是这样的,我下午给你发了一个邮件,不知你收到了没?我在软件干了很多年了,想换一个地方。”
“我看到你的邮件了,你目光要放长远一点,我们产品线马上会有很好的发展,很多人找我沟通,想调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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