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在假山石上立定,打量着他。
刘铁不知道草丛里还会有什么?被松鼠一惊吓,脑子一激灵,定了第二天计划:
既然雨季已经结束,他必须追上项目进度,不能坐以待毙。
天亮之后,先给其它几个区域经理打一圈电话,认真取取经;然后叫上车,把黑木岛上每个施工站点再跑一遍,现场诊断分包商施工队的问题;晚上去仓库,管理仓库的本地人说里面已经堆满了货,几个站点却在停工等待现场的货物齐套,他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黑木岛上有火山、有雨林、有海滩、有湖泊、有农田、还有市井。
市井当中一片低矮的房子边上,有一个刘铁项目团队刚刚建起来的无线通信基站。基站由栅栏围住的一个十来平米的活动板房机房、一个高大铁塔、以及市电和柴油发电机组成的供电系统组成。
铁塔有五十米高,是一座三角重型塔,上面夸张地装挂了数十面天线,有圆形锅状的微波天线,那是用来处理无线通信设备之间的数据传输的;有长条板状的基站天线,那是用来为人们的手机提供信号的。
雨季结束后的第一个月是岛上最热的时候,但这天早晨的阵雨带来了凉意。
路面不平,雨后泥泞,一辆皮卡颠簸着驶来,停在基站的栅栏外。
车上下来四个印尼本地人,三个男人是承接了“伟中”工程施工的分包商的人,一个女生是“伟中”新近招聘的本地员工。
女生齐肩头发,清纯的脸有点婴儿肥,发育良好的胸部把一件白衬衣撑得紧绷绷。
她入职不久,虽是在办公室里做计划控制、质量管理、项目文档整理的工作,但想亲自上站一趟,学习站点是长什么样子的,就跟着分包商的施工人员来这个距离办公室不远的站点见识。
这个站点差不多已经完工,分包商的几个人只是来做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又冒出来一个形象、身材俱佳的小姑娘跟着,更是心情愉悦。
他们进了活动板房,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小伙最多话,一一指点着机房里的布局和设备,为女生讲解,尽管他自己对其中一些东西并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从机房出来,来到了铁塔下。其中两个男人准备“爬塔”,他们一边大声说笑,一边示范着穿上全身安全带、捆好专用工具包、扣好所有安全扣、戴上安全帽、挂上双钩安全绳。
穿戴完毕,“黑T恤”朝着女生屈起一只手臂,秀了秀肌肉,走向铁塔上的爬梯,徒手攀爬起来。他身手敏捷,虽然身上挂着双钩安全绳,却把两个铁钩扣在腰间,并没有把它们解开、交替着往铁塔上挂。
另一个往塔上攀爬的男人行动迟缓一些,落后了“黑T恤”几米远。
开车的司机站在塔下,点燃一支手工丁香烟,眯眼望着他俩。
女生举着自己带来的一只旧“佳能IXUS 95”数码相机,仰头拍照。
阳光直射在铁塔上,“黑T恤”攀爬至离地面二十多米、一处安装有基站天线的水平面。他离开爬梯,灵活地移动到装挂天线的抱杆处。
他低头看见女生正举着相机,开心地向她挥了挥手,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
或许是直射的阳光晃了眼睛,或许只是因为兴奋而分神,他转身时,塑料凉鞋没有踩实,脚下一滑,身子一扭,人失去了平衡。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有惊叫,没有恐惧,他的身体径直向下坠落。
阳光最后一次刺中双眼,他想开口喊叫,但身体已经“砰”地砸在了地上。
几秒钟的沉寂,时间凝固在几秒钟空白之中。
女生从喉咙深处爆发出的尖叫令时间继续流动。
跟在“黑T恤”后面的男人赶紧往下爬,他手抖、脚软,在离地面四、五米时不能自已,纵身跳了下去。落地时一个趔趄,扭伤了脚,但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朝“黑T恤”冲了过去。
司机扔掉那支抽了一半的丁香烟,冲过来想抱起“黑T恤”。他犹豫一秒钟,掏出了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刘铁睁开眼睛,望着溜进来光影,享受那一刻慵懒。
他伸手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蓦然地坐起,居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钟了。
凌晨四点才入睡,睡前把手机闹钟调到了早上七点半。他努力回忆,闹钟到底响了没有?区域项目组的办公室就在他的房间,但平时大家习惯了晚睡晚起,早上他没打开门,别人不会急着来敲门。
他仔细看了看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看号码是本地分包商的小老板的,自己怎么没有听到来电的铃音?睡得那么沉吗?
外面走廊上传来匆匆脚步声,渐近,停在了他门外。脚步声一停,没有片刻间隔,立刻响起了敲门声,凯文在门外急促地喊:“刘总,刘总!”
凯文是一个马来西亚华裔,入职“伟中”亚太地区部的采购部门不到半年。刘铁想要总部的中方员工,不住“呼唤炮火”,好不容易给他增派来了一个马来西亚新员工凯文,帮助他做当地的工程分包管理等采购相关工作。
刘铁套上件衣服,拉开门,纳闷地望着这个长得像谢霆锋,耳朵上一个耳钉的小伙。
见到刘铁,凯文压抑住慌乱,刻意地压低声音:“刘总,出事了,分包商的一个兄弟从塔上掉下来,摔死了!”
“你听谁说的?”
“分包商的老板打你的电话没人接,打了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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