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璧在周里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得罪了他轻则让你皮肉受屈,重则让你倾家荡产,因此被当地人称作“刘扒皮”。
刘扒皮在集市收税完全是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看着顺眼的少收些,看着不顺眼的往死里收,让你一生一世不敢再在集市做买卖。
他走在集市,左瞅瞅右瞅瞅,眼睛所到之处早有人站在那里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卖肉的会对他说:“刘局长,吃肉。”卖鱼的说:“刘局长,吃鱼。”卖烧饼的说:“刘局长,吃烧饼。”……对于他不想要的东西,刘扒皮往往看都不看一眼,摇摇摆摆地就过去了;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停下来,而一旦他停在那个摊位前,这个摊主恐怕要倒霉了!
刘扒皮非常谦虚地带走他想要的东西,他“买”东西不论秤,论得五花八门。
如果他看了烧饼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筷子对卖主说:“不用多了,一筷子就行。”然后朝着一摞烧饼一筷子插下去,插到多少算多少,看着他拿着一筷子烧饼扬长而去,摊主疼得心里打哆嗦,这一筷子让他一集的收入化为乌有;刘扒皮“买”鱼论“捏”,所谓的“一捏”就是用三个指头,捏着鱼尾巴,捏得起多少算多少,在周里大集,卖得最多的是鲅鱼,这种鱼尾巴细薄,一捏能捏得起一斤左右的鲅鱼七八个;如果卖野兔的碰刘扒皮那就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买”兔子论“把”,用一只手抓起一堆兔子的后腿,有多少算多少,有人试过,这一把最少能抓得起四只野兔!
当然,刘扒皮每次“买”东西都是给钱的,只是至今还没有人敢要过他的钱!他只是“买”了一筷子、一捏、一把,谁好意思向他要钱呢?这辈子还想不想做买卖了?
“哪来的?”“猴子”突然说话了,又把于昭湘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是捏着嗓子发出来的。
“南面。”于昭湘强忍住笑。
“南面哪里?”
“凤鸣村。”
刘扒皮今天来到集市就是本着鲤鱼来的,今天是他老子六十大寿,他的姐夫也来给祝寿,他想买几条像样的鲤鱼来装点酒席。无奈由于长期天旱,像样的鲤鱼早就被人捕光了,他找遍全集也没有找到哪怕是稍微满意些的鲤鱼。
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突然间发现了这两条大鲤鱼。这两条鱼除了鱼脊各有两处叉眼之外再没有一点缺陷。
刘扒皮心中暗喜:真是该当不挨饿,天掉饽饽。
但是眼前的这个卖鱼小子太不识趣了,一般来说,他无论在哪个摊前站这么长时间,摊主早应该站起来低头哈腰地说“刘局长,吃鱼”了,然而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不但一丝一毫的表示都没有,而且看样子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呢!
“这两条鱼我都要了。”刘扒皮乜斜着眼看着于昭湘说道。
听到这话于昭湘心里一阵高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把鱼卖了。他利索地把鱼装进麻袋,对刘扒皮道:“两块大洋,连麻袋送给你了。”
刘扒皮接过麻袋扭头就要走,于昭湘急忙拦住他,“钱呢?”
刘扒皮瞪起他的雌猫眼,两条扫帚眉紧紧地凑在一起形成一个标准的“八”字,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先欠着”就又要走,但是被于昭湘死死地拽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刘扒皮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挣脱于老三的拉拽,本来就恼羞成怒,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面子更是下不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哨子,“滴滴、滴滴”吹了几声,不大一会儿,就见从四面八方跑过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每个人手里提溜着一根黑色的棍子。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跑到刘扒皮面前,看到于昭湘正拽着他的司不放,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就向于昭湘头砸去。于昭湘放开刘扒皮,身子一闪躲过了这一棍。然而这小子不依不饶,第二棍子随即落了下来。刘扒皮和其他穿制服的人在旁边鼓劲:“打、打、打死这个缺爹管教的东西!”
一股怒火顿时在于昭湘胸中熊熊燃烧,当第三棍子落下来时,他没有再躲闪,右手迎棍而,只一下便夺过棍子!接着毫不犹豫朝着来人的脑袋一棍子砸下去!
这个家伙也算命大躲得及时,棍子落在了肩,要不然他非脑浆迸裂不可。即使这样也把他打得趴在地哭爹喊娘。
看到同伙吃了亏,旁边看热闹的那些人一拥而,举着棍子没命地朝着于昭湘砸过来,于昭湘挥动警棍打倒两个,自己身也中了好几棍子。看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撒开脚丫子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
跑了大约二百步远,他猛然停下,举起棍子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家伙打去,一棍子就把对方打倒在地!打完了又继续跑。
就这样他打完了就跑,跑完了再打,不大一会儿工夫,刘扒皮的手下被他打伤了五六个,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在心里暗暗叫好。
于昭湘压根就没有逃跑的意思,他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当所有追赶他的人都气喘吁吁跑不动了的时候,他还蹲下来等等。整个周里大集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就像看耍猴的一样。刘扒皮的手下没有一个人敢独自跑在前面,谁要是跑在前面,一定会受皮肉之苦。看看自己手下这副熊样子,刘扒皮又羞又气,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一个手下说:“回去,快回去拿枪!”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见刘扒皮命令手下回去拿枪,纷纷劝于昭湘快跑。但是他正杀得兴起,岂肯罢休,他正蹲在地对着刘扒皮招手呢!
枪很快拿回来了,两只长的,一只短的。刘扒皮恶狠狠地举起短枪对着于昭湘说:“好小子,你再跑!”刚想扣动扳机,旁边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声音很大,吓得刘扒皮一哆嗦。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镇的李百顺李掌柜。镇的机户历来是税务所的衣食父母,每个机主和税务所里的人都熟稔,刘扒皮没少去叨扰过李百顺。
“咋了,李掌柜?”见到李百顺,刘扒皮不得不打招呼。
“刚才惹您生气的这位年轻人是我的小婿,看在我的薄面放他一马吧?!”
“你女婿?那个女婿?”刘扒皮吃惊地瞪起他的雌猫眼。
“凤鸣于家我姐夫家的老三啊,怎么,你不知道?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还来收过嫁娶税了吗?”
“凤鸣镇不会叫爹叫娘的于老二?”刘扒皮这小子真不会说话,一句话就让李百顺面子下不来。他只好笑了笑算是默认。旁边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
“怪不得,这个小子还真是个青头皮(方言:蛮不讲理的人)。”刘扒皮知道于家在这一带的影响,也知道于昭湘的二哥正在军中任职,他还知道于家和徐家的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算了,他实在不甘心,他的扫帚眉一扬,冷冷地对李百顺说:“放他一马?!李掌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弟兄们被他打伤了这么多,这帐该怎么算?”
李百顺立即笑着说:“好说,好说,全在我身。”
好汉不打笑脸人,看到李掌柜话说得这么爽快,刘扒皮没辙了,想了想说:“先叫你女婿过来给兄弟们陪个不是再说吧?”
李百顺赶紧答应:“那是,那是,应该的嘛。”回身去看于老三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刘扒皮的脸立即挂不住了。“每个兄弟两块大洋!”李百顺赶紧说道。刘扒皮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原来,于昭湘在集市和刘扒皮一伙厮打的时候,正好被他的小舅子看见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家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爹。李百顺急了,撇下手里正在挂浆的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如果晚来一霎,刘扒皮手里的枪就响了,这小子在这一带说一不二骄横惯了,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为了女婿的这件事,李百顺前后花了三十块大洋,三十块大洋足以买一亩好地了。事后于广源拿着大洋来还他,但是李百顺说啥也不要。
于昭湘在打完架之后没有急着回家,他又回到卖鱼的地方找寻他的两条鲤鱼,当别人告诉他让税务所里拿走了的时候,他叫住一个当地人问明了税务所的地址就要去那里把鱼要回来,幸亏他的小舅子一直跟着他形影不离,死拉硬拽地把他拖回家。
于昭湘在周里大集一战成名,他一个人打七八个之所以还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不仅因为他体力过人,更是由于战术得当。当时在周里大集观战的人群中有一个退役的将军,看到于昭湘边打边走从容不迫的样子感叹道:“这小子,深懂兵法啊!”
于昭湘脊梁挨了几棍子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疼痛,回到家时才感觉到可能破了皮,李云霞给他叫来了黄祁,黄祁写好了药方并嘱咐李云霞按时换药。
但是于昭湘宁愿叫李琪给自己涂抹草药也不麻烦李云霞,他们俩这种不即不离的关系一直是广源夫妇的心病。于昭秦和于昭楚在于广源的授意之下经常给弟弟写信开导,但是一点用也没有。
拉不出屎怪茅厕硬,两手空空回到家的于昭湘看到李琪过来嘘寒问暖突然来气了。
“小李子,你让我去周里卖鱼让我挨了打赔了钱,这账记在你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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