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滚滚的道长抹抹头上,一把油,叹声气,问跪伏着的正主:“明月,你说过一心问道,如今又怎想?”
明月没抬起头,但语带着哭腔:“我幼时便孤,若不是吕氏,都难成活,又或被拐子拐卖给天合宗,哪还能得进青牛观,做人仙?本该以性命报还大恩,万事任由郡守大人做主,只难舍修行!”
吕昭君又还一句:“无须自谦,能用簪子换掉我手镯,吕氏哪还做得你的主?”
“二小姐,明月先前就对天赌咒,随夫人和你到城主府之前,真只见过他两回,还都是明的,绝无半点私情!那簪子……”
明月哭诉到这,吕东山插话打断:“师妹莫哭,在哪不可修行?你颜色出众,商城主便只是路遇,生出贪念也属常事。一家子呢,你做绿柳城城主夫人,又不是就断了往来,好事儿一桩,吕氏不是不通人情!”
赞明月颜色出众,迷住姓商的,实则在讥讽她吕昭君长相不如意,这是以往吕东山很少做的事。
原因在于,下任家主之位,已不那么笃定。
吕昭君深吸口气,既添恼怒,也提起些警惕。
吕东山已转向秋实:“师父会允么?”
青牛观主叹气:“这孩子是个记恩的,我也不好管,左右还是请郡守大人定夺罢!”
“呵呵!”
吕威装被气到:“你这老道,肥成这副模样,遇事还只往外推,有这般做观主的?”
秋实怪叫出声:“哎哟!当年我师父也不知怎就犯糊涂,非要我做观主,撒泼好些回,都让不脱,害我挂名儿到今天!莫提以前,如今更有东山管事呢,再不多偷闲,我不是傻么?若不然,观主位就传他,任我还俗,也娶大娘子留后去!”
“孩儿们在场,老道还是要些脸的好!且高阶人仙,哪那般易得后人?”
笑骂过后,吕威转向地上那个:“明月请起,再跪着,秋实老道都要在肚里骂我欺负人!可别学你家观主,遇事只往外推,逢着难处就哭,等出了嫁,须主持城主府的,哪好惹下面人笑话?”
明月尚未站起,青牛观主听明,又瞪起小眼:“这般说,你要允商家?”
吕威问:“不是任我做主?老道又有话说?”
秋实跺脚:“大姑娘要出嫁,我不领回去教导些礼仪?他家要娶,聘礼也当送到青牛观,不该落你郡守府罢?”
吕威送他白眼:“聘礼给你,但商家求亲,只能来龙鳞城,不去青牛观!心疼门人,怕留府里被昭君挑刺,明说就是,非要摆出无赖相,真与要娶你家大姑娘的一路货色!”
“我与那厮哪一样?”秋实笑嘻嘻地顺杆上爬:“你要这般说,东山再去礼宾司讨间房,今晚就送你师妹过去,等过了元宵,我带回观里住!早晚做城主夫人的,哪好再多留你家,仆不仆主不主,没得被外人笑话!”
吕威吩咐长子:“按你师父说的做!”
吕东山躬身领命。
青牛观主再问:“还有事儿么?”
吕威道:“没了,你也回去歇着罢!”
秋实又摇头:“你个郡守大人,不是精细的,做事还不如我!允那商家婚事,婚期不议?许他家几时来娶?”
吕威顿时没好气:“半夜里头昏眼涨,再被你一阵搅合,倒真忘了提,婚期么......”
圆滚滚的道长打断他:“既是忘了,婚期由我青牛观定罢!小杂碎不安好心,便任他大罗金仙算的吉时佳期,也不抵用!定下亲,先晾个十年八年再议!”
吕威忙道:“那不成,我吕氏望与他交好,须是早成!”
“郡守大人有难处,就晾他三五年!”
吕威再摇头,态度坚决:“太长!”
秋实看向刚抹干泪的女门人:“明月你怎么说,要晾那厮么?”
观主所言甚合她心意,明月猛点头。
秋实转向吕威:“那就晾两年,再不能少!”
吕威还是不满意,但知这肥猪真要胡搅蛮缠,一直论到天明也不会出结果,只得叹气:“依你!”
秋实喝门下道姑:“还不快去收拾物事儿,随我回礼宾司?”
明月垂头:“弟子别无外物!”
“那就走罢!”
明月上前,再次跪下。
冲吕威下拜,真心实意叩首三次,起身又到吕二小姐面前,这次不下跪,只揖让,同样行礼三次。
不论行礼者,还是受礼的,全程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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