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松溪出事之前,江凛口碑极好。
他既是高等学府海外进修归来的天才,为人又温润儒雅,谦卑而毫无骄矜之气,待人宽厚。
无论是面对歇斯底里的医闹者,还是那些哭得声嘶力竭的病患。他总能表现出一百分的耐心,以绝对的善良随和,去面对一切恶意。
准时上下班,不喝酒不抽烟没有女友,业余爱好仅限于看书阅读以及欣赏名著电影,偶尔写些散文,看看报纸或者听古典音乐。
在同行眼中他是无可挑剔的靠谱同事,是护士小姐们梦寐以求的完美男友,也是病患眼底真正能带来安心与治愈与救赎的医者。
然,医者不能自医。
自裴松溪离世后,洛裴两家对江凛的打压尽毁了他无限的可能。
他本该以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以及在药剂调配上天赋异禀的造诣,最终年纪轻轻坐上副院长的位置。或许会上电视,或许会被知名院校邀请,甚至青史留名。
可现在,一切都已然是破碎的泡影了。
“江、江师哥,上午好啊。”
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许巍有些尴尬。
他原本是江凛的学弟,毕业后调进这间医院里被安排在江凛的科室打杂什么的,可如今风水一转,他倒是猝不及防成了江凛的上司。
顶着洛家的威压,院长也不敢恢复江凛的职务、重用他,但同时贪婪又使得院长根本不肯放过这颗摇钱树。
所有人都明白院长的意思
让江凛永远留在这里,以一个不能留有名字的存在,藏在幕后,继续默默无闻的为医院创造价值。
对此,院长表示十分得意。
毕竟江凛已经得罪了洛裴两家,在南洲市乃至全国都很难再被录取,根本没有其他的工作单位愿意收他,江凛除了妥协,毫无其他选择。
至少现在,他仍能被敬称一声“江医生”。
“那个…江师哥,昨天院校来了一批实习的小年轻,要不你去带带他们?”
许巍如是斟酌着开口。
要是放在以前,能被江凛亲自指导的都得是难遇的天才,可现在……
“好。”
江凛答得从善如流。
尽管他已经抑制自己的情绪,控制好表情管理,以尽可能愉悦轻松的心情来面对这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但,他还是失败了。
无论江凛怎么努力,他握着手术刀的手仍在打着颤,实验体斑驳的血迹随着他失神踉跄的动作,溅在了白墙上,鲜艳刺眼。
一旁的实习生们惊慌失措的躲开,缩在角落,惶恐关切的开口:“……江前辈?”
江凛松开手中的刀,背脊紧紧贴着墙,面无表情的深呼吸,褪下手套,将轻颤着的手伸进白大褂口袋里,故作镇定的推开了出去的门。
裴松溪的死,舆论对他的打击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他没有自信再握紧手术刀,他在恐惧于这里的一切,他没办法再面对自己心中高尚无比的工作。…
他的手,失去了它所有的价值。
恨,恨意。
偏执的恶念在不断生根发芽,顷刻间盖住了他心底每一个曾经拥有过理智的清明角落,堕落,深陷,他明白,自己必须去做点什么。
只有做点什么,才能再度“正常”。
橘色黄昏将男人影子拉得很长,防盗门被打开,“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