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使没有回答,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黑使身旁,任凭水雾打湿一头白发,屈指成剑,点在黑使背心,周身的麻木逐渐褪去,白使托着他跃下石台,落地后黑使根本站不住,萧殊看得出来,他四肢都被打断,根本无力动作。
“连你都来了,只怕明日我们又不得安生。”黑使疲惫的睁开眼看着萧殊,嘶哑的声音就像个七旬老者,无力且虚弱。
“他怎么了?”萧殊很费解,这世上有谁能将黑使伤成这样。
“我打断的。”白使言语虽轻柔,却有一抹说不出悲怆,他将黑使扶进一旁简陋的草屋之内,让他平躺在床上,以内元减轻其身上苦痛。
“没事,有我在。”白使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黑使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沉眠,睡前的片刻也许是一天中他唯一放松的时间,或者说痛苦最轻的时间,因为一旦入睡,脑海中的回忆便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那天之后,白使厌倦了江湖纷争,两人离开胤州之后过着隐居的生活,虽是如此仍四方打听着萧殊和方堇的下落。
可哪知没过多久便有人传说,当朝国师汪越寻回一子,传说是崇玉战乱之时留下的子嗣,失散多年父子得以重聚,当朝帝王身边最大的儿子年不过六岁,本着立嫡立长的原则,当日便立其为储君。
这位太子当初为了躲避仇家随娘家姓,其名方堇,如今复姓,名曰崇堇,赐字逸安,汪越拜为太子太傅,执掌辅导太子,礼如师,不授官职。
铺天盖地的追杀随即而至,崇玉亲自下旨,要寻得双使。
没有一处地方能够让两人住上三日,喝水吃饭都要担心是否被下了毒,休息时也总要有一人守着,神经无时无刻不是紧绷,即便白使都时常感觉心累。
黑使更是日渐焦虑,那日一役后心中便一直有个结,心绪愈发的乱,他非是白使,修的忘我心境不受心魔,又没了药物控制,一旦发作,不杀到尽兴,满身鲜血根本不会罢手,活像地狱恶鬼,杀伐越多心魔越重,发作间隔越短,而他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
“你心有损,境界难成,这样下去即便汪越找不到我们,你也迟早自毁。”白使徒手抓着黑使想要自戮的镰刀,血一滴又一滴落下,腥甜的味道,让黑使理智再一次被杀欲蒙蔽。
“我受够了……”
“没事,有我在。”这是他最后听到的话。
这一次白使亲手打断了他的四肢,带着他来到青州躲进了连云山中,每日以瀑布冲身,控制杀念,若有一日黑使能修成心境,便可不再受心魔影响,但也正如白使所说,他心有损,此生境界难成矣。
“太子?”萧殊对白使的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方堇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而且还是汪越任太子太傅。
“是啊,他收的好徒弟,今非昔比,武功也不在你之下,青出于蓝。”白使拿过一块手巾拭去黑使额头冷汗。
“让我理一理啊,你是说那个小堇是萧殊朋友,又是当朝太子,并且正在追杀你们,也就是萧殊的师父。”白璃一脸深思的模样。
“没错。”白使回答道,这个小姑娘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就算她站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一闭眼,就完全感觉不到了,当时发现萧殊时也只感觉到了他一个人的气息,这对于他这种层次的武者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那还不简单,那个小堇不是你朋友吗,你让他不要追杀了不就行了。”白璃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草屋内针落可闻,萧殊沉默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兄弟方堇会有这般能耐,轻易把双使逼上绝境,到底是太子,武林人士如何反抗一国之力?
白使轻叹一声,报仇无望,甚至还要躲着仇人,如今更是被举国追杀,看遍了人世百态,明明已经放弃了,明明已经退让了,为何还要如此,自己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又有什么办法?
一声剑鸣,寒刃出鞘,不带丝毫杀气,是心灰意冷,更是厌倦。
“不必了,我累了,倦了。”白使捏着剑身,越捏越紧,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手,疼吗?他感受不到,剑锋抵在心口处,只待萧殊一推,一世恩仇就此烟消。
面前的剑也许正是杀了自己养母的剑,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仇人就在眼前,引颈待戮,自己在犹豫什么,顾虑什么?
萧殊握住剑柄,手不颤不抖,白使见此松开了手,笑道“持剑最忌便是手不稳,手不稳则心乱,心乱则败。”
“你真要杀他,弑师可大逆不道啊,据说要下地狱。”白璃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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