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绢呢……是这样裹的。”司无眷握住北玄的手,只觉一只手抬在她胸前,也不动,就这么僵着,她曾经常给人看病,自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她纤细的手捏着手绢的一端,轻轻缠过北玄的手掌。
这手绢是淡淡的翠色,上面绣了株花植,显得娇嫩柔软,北玄的手与普通凡人那些练体的不像,他很厉害,偏一双手白皙纤嫩,骨节分明,裹上这手绢也不突兀。
待司无眷终于裹好,他似碰到了针头,猛地抽回,将手藏于袖下,而后也不看司无眷,轻咳一声,绕过她朝客栈走去。
“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帮他还摆脸色……”嘴上这么说,司无眷却是不怪,她也不知为何,许是已将他当做朋友,又许是习惯了他的孤冷。
比试结束后,场上臭得让人掉眼泪,中途已经有妖离开,那会儿散了她也忙推推嚷嚷,只愿早点出去透透气,只隐约间听见身后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休整一日,明日于魈魔城外出发……”
余下的一些交代司无眷没有听清,想来北玄应是听到的,有他在,她自也不必去细听,而奖励的三千魔灵石也提前预付了五百,据说是每到一个地方便再给上五百,以此到达目的地,也算是全部给完,听及此,也便是有六站了,这里是起始点,到达东魔岭,也不知能多久到。
吃过晚饭,一层堂内没有几个人,司无眷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脑袋看着街上稀少的人群,实际上,他们也不算是人,只是长得像,还穿得怪,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闲踱步,倒是将人的烟火生活演绎得淋漓尽致。
司无眷一时看得呆了,便连扭捏着肥胖身躯走过来的掌柜也没发现,忽听嘭地一声,一股淡淡的花香游入鼻中,这个魔域太过压抑,她仿佛很久没有闻到这般自然的香味,不禁回过神,见着桌上已摆上了一盘茶具,黑石壶一端的口中还不断冒出热腾腾的茶雾。
“仙女姐姐,奴家可以坐你对面吗?”掌柜两撇胡子一上一下颤着,他咧笑的嘴角一直上扬,露出两排泛黄了的牙,司无眷嗯了一声,他顿时兴奋,撑着凳子的一角跳坐上去。
面对司无眷,掌柜一改初见时的油腻,此刻故作矜持,定睛看去又扭捏得奇怪,细细打量,他今日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下的,缓缓慢慢地为她斟着茶,司无眷奇怪,自己完全不认识他,他为何对自己好。
“仙女姐姐请喝。”他的手又短又胖,此刻隔着桌子将茶递给司无眷,司无眷扯着嘴角一笑,缓缓接过,又听他道:“从仙女姐姐这儿换来的花茶,当着香得奴家日夜放在枕边,舍不得拿出来,听说……仙女姐姐明日要去送行,所以,奴家泡上了一壶,为仙女姐姐践行!”
他说得羞涩又带了几分扭捏,很是奇怪,看着这自他枕边待上一夜的花茶她竟有些下不了口,转念一想,他没拿出来,那喝便是,当下喝上几口,入口香郁甘甜,久违的自然气息充斥脑后,她也顾不得了。
“掌柜为何如此对我?”几口下肚,司无眷忍不住问。
谁知那掌柜一听,鼓包似的两颊红得出油,一双小眼忽闪忽闪,他如女儿作态,道:“奴家看店四千年久,除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冰冷美人仙子,仙女姐姐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仙女了,说起来,你俩的味道还挺相似的呢!”
说到这,掌柜犯起了花痴,也没顾司无眷茫然的表情,继续道:“又说到这相似呀,还有一处,身边都带着个凶巴巴不理人的臭男人。”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北玄不在,这才说道:“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仙女姐姐您了,他们三个经常吓奴家,就仙女姐姐你,不仅拿这么珍贵难得的花茶给奴家,还陪奴家说笑。”
司无眷还是一脸茫然,大底是听懂了什么,又疑惑着什么,因赵贤一直躺客栈里未曾醒过来,所以这个掌柜才会自动将他划开了,她放下黑石杯,无视了掌柜的其他话,道:“为何唤我仙女姐姐,这称呼听着怪变扭的,我既不是仙女,也不像仙女……”
她不敢说,自己不过是来自凡界的一个废物修士,毕竟,这个魔域好像是不能容忍凡界之人或物的。
“仙女姐姐怪会说笑!”那掌柜捻着兰花指,朝司无眷一扫摆扭了身子,好似一坨肥油扭动,看得司无眷又惊又奇,他不管,继续说道:“这里可是魔域,除了我们这些妖啊魔啊鬼啊的,可就只有神仙能这么自如行动了,可不像楼上房里的那个凡人,若是普通人,早没命了哟!”
这话听得司无眷宛如被一盆凉水冲了机灵,她心里堵得慌,许多疑惑涌上心头,她很想问出来,可眼前这个男人她不能对他说,捏紧了拳头,她转念试探道:“掌柜才最会说笑!”
“哎哟!哪里能对仙女姐姐说笑啦!别人都说奴家是个油嘴滑舌奸诈行骗的商人,却不知,有些事情,可不能乱说的,我掌店四千年,可人可准了呢!”
司无眷扯上嘴角,笑得极其尴尬,她将茶水喝完,低头呢喃:“我去看看赵真人。”
掌柜没有拦她继续说话,待她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后面掌柜兀自发语:“男人哟,都是光会花言巧语的坏蛋,除了奴家不会……”
推开门,司无眷几步走到赵贤榻前,看着他一张脸有些浮肿,暗黄,很暗,盯久了,仿佛他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她摇头,静静蹲下,将手指覆到他的脉搏上,隔了半响才又跳动一次。
他本是该死了的……
司无眷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这里早已过了十五个时辰之久,这个魈魔城是没有天的,不辨昼夜,想来妖魔会有到凡界走动者,计时也是十二时辰一日,她以往总是捻算着司邢出关的日子,便也对时间有了很深的概念。
是啊,都这么久了,这么久没睡上一觉了,明日……明日还要去送行。
松下手,司无眷缓缓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去,躺下以后却是费了很久才入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