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害怕,更甚于自己孤身面对着那三十名凶徒的时候。
他怕有人过来告诉他,全村只有他们几个活人了……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齐谐听到外面的声响逐渐有些嘈杂。
好像,不止一个人在这里。
齐谐心中稍有些安慰。
至少,不止两个人活下来。
推门。
门外阳光灿烂,之前那个暴雨滂沱的午时,像是梦幻一般。
可骤然清晰的哭声,同时也告诉齐谐,之前的事情不是做梦。
“吱呀”
厢房门彻底打开,发出一点响动。
“先生醒了!”一声惊叫突然响起。
“齐夫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齐庙祝……”
“先生……”
一阵嘈杂的响动让齐谐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是幸福的眩晕。
齐谐看到,土地庙的院子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真好啊。
“齐夫子,元忠他……”突然之间一个中年男人挤到齐谐跟前。
齐谐认识,他是魏元忠的父亲。
“无事。元忠累了,让他先睡一会儿。”齐谐虚弱地向这个中年男人点头。
“多谢夫子了!”这个魁梧壮硕的男人,看着正在床上酣睡的幼子,终于忍不住号啕痛哭起来。
这一声痛苦,像是引爆了炸药的引线,整个土地庙顿时被各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所淹没。
齐谐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像是山洪暴发一般从眼眶中决堤。
那种萦绕在齐谐心头的种种情绪,也随着眼泪尽情的宣泄着。
痛恨、无助、失望,以及任何眼泪都熄灭不了的、出离的愤怒!
他想杀人!
这种愤怒,杀死区区三十个凶徒又怎么能够消弭?!
“好了!嚎什么嚎!”
一声暴喝在这个弥漫在悲痛中的小院炸响。
几乎所有人都停止哭泣,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一夜之间佝偻了的老人。
村正,相良。
“你们都活得好好地,还不赶紧感激老天保佑,还有空在这里哭嚎!”村正嘴唇拼命的颤抖,但说出来的嗓音却没有丝毫的影响,“死了一百多个人,咱们还活着这么多!这是好事!咱们土地庙村,没有垮!也永远不会垮!”
“老天保佑?”一个尖锐的声音紧跟着村正说完最后一句话响起来,“我婆娘不过是出去串个门,怎么就被那帮狗辈杀了?!那帮狗辈杀人的时候,贼老天又在哪儿呢!”
“对!保佑个屁!我呸!”
“这个破村子……我跟我娘费劲千辛万苦才来这里,原本还以为以后能让她老人家过上好日子!谁成想……这个破村子,老子不住了!”
“要不是齐先生出手,我们整个村子都要没了!还不会垮……呵呵……”
“呵呵……”
随着一个人的笑声响起,有十多个人同样跟着癫狂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齐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能够让这群人情绪变得如此极端……
在这里待了十年,齐谐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生死。
每年都会有人死,尤其是早几年,多的时候一个月甚至都要死上两三个,这甚至不包括那些“查无此人”的游民。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明明已经天下太平,竟然会有人为了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向整个无辜的村子举起屠刀。
在齐谐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里,他哪怕对李二的个人行为再鄙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道明君。
可,他就是如此的明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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