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他走到陈邦彦跟前,执起其手,大声道:“贤卿,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此番问对,不输于昔年诸葛武侯之隆中对,朕有你辅佐,何愁大明不兴?”
陈邦彦见新皇如此看重自己,心道此生报国有望了!
内心感动不已,顿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他感激涕零的叩首道:“陛下以国士待臣,臣愿以死报之。”
“先生请起。”朱由渠离座亲手扶起陈邦彦,说:“先生忠胆照人,直谏敢言,尤为朕所深喜。昔岳少保曾言,‘文臣不贪财,武臣不怕死,则天下定矣!’此话至理名言,只要满朝文武彼此肝胆相照,同仇敌忾,以解民倒悬为己任,则大明中兴有望。”
最后,朱由渠以优赏为名,将陈邦彦安插到了新军营任参议,协助刘肇基参赞军务,统筹粮饷、武备等后勤诸事务。
登基一月以来,朱由渠真正的亲信班底,大多都集中在了新军营里了。
新军营已经成了他事实上的人才储备机构了,颇有点像李世民登基前的天策府。集中了大量的精英人才,为开创贞观之治奠定了基础。
乱世里还是枪杆子最可靠,手握枪杆子,才会真正有话语权!
陈邦彦此次来南京,除了随身携带的万言策论,还有一整船,共计三百门斑鸠铳。都被路振飞收下,奉圣谕送到了新军营里,充作亲军们的军备。大大增强了侍卫亲军的火力。
斑鸠脚铳为明代内径最大火铳,也叫扳钩铳,铳身长5.5尺(每营造尺约31-32厘米),内径0.6寸(折算约19mm),用药1.3两,铅子重1.5至1.6两(约56克),大斑鸠铳弹重1.8两(68克,恐怖),枪身甚重,需要脚架支撑,形似鸟脚,由此得名,威力远胜普通鸟铳。
斑鸠脚铳与鸟铳和鲁密铳管细弹小的风格全然不同。在明末时只有澳门及广东能制造,海盗中有使用此种火器,官军也有少量装备,崇祯八年熊文灿运到北京的一批火器中,便包括此种火铳,松锦大战后,兵部议调郑芝龙水师守觉华岛,郑芝龙怕死不去,拒绝的理由之一,便是只有广东能制造斑鸠脚铳。
斑鸠脚铳是火绳枪系列中难得的精品,可惜受制于技术和材料,难以大规模量产,大明军中制式火器还是鸟铳和三眼铳。
鸟铳也算临阵利器了,利能洞甲,射能命中,弓矢弗及。历史上戚家军训练鸟铳手,向在八十步立五尺高木牌一块,鸟铳手三一中,十七中方为艺精。
三眼铳有效杀伤力也就在二十余步,而鸟铳则远得多,一把精良的鸟铳有效杀伤力可在八十步。
而满蒙八旗的步弓,有效射程七十步,只有在进入五十步才对目标有明显杀伤力。要破对手的甲胄,皮甲,棉甲,铁甲等,更要拉近三十步、四十步左右。不过他们箭矢的箭镞极长,其形如凿,箭头还用马粪等浸泡过,射入后难以取出不说,毒素蔓延,还容易失去性命。所以也不能小觑,特别是满清的三顺王部和汉八旗,不少营头也都装备了精良的鸟铳火器,更不能小视。
眼下的亲军十分缺乏火器,不管是火炮还是火枪,鉴于大明匠户制度的腐败,生产出来的鸟铳大多是不合格的垃圾,稍一用力,铳管和铳托就能分开,根本不能用来作战,朱由渠目前也没足够的亲信人手和精力来改革匠户制度,几百年沿袭下来的陋规,不是几个月就可以改变的。
…………
陈邦彦果然是个干才,自入新军营不到数日功夫,他便将一份新军日常所需的详细的后勤账单递到了朱由渠面前。
陈邦彦禀道:“新军的粮饷、料米,臣仔细核算了一下,以两万人,每月计,共需米麦约一万石,新军月俸二两的话,每月需饷银四万余两;杂费开支也是大头,比如菜食银,陛下说将来要新军将士们多吃荤腥,臣合计一下,光肉价开销一月下来怕不要万两银子,其他各项杂费预计每月不低于一万两,总计每月需耗军饷八万余两。新军下月所需的米麦,臣好说歹说,户部高阁老已经答应拨给了,饷银却以两税未缴,国库拮据为由,勒掯着只肯给两万两银子。剩下的叫臣自己去想办法。”
朱由渠闻言眉头紧皱。
高宏图死勒着钱袋子,这分明是携私报复,给他下绊子啊!
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也对,这群沽名钓誉的君子正人们什么时候给过皇帝的面子!
他的建军计划绝不容许半途夭折!
朱由渠越想越气愤,脸色有些阴沉,他转过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御前首领太监田成道:“内帑里还有多少存银?”
朱由渠登基后的生活很是俭朴,现今整个后宫的人加起来不足百人,后宫的内侍宫女们大多是兼职,一个人要干过去十个人干的事,不过任务却不繁重,也没那么多讲究,一切以务实为主。
南都宫禁都二百多年,长久没有皇帝居住,都已经破坏不堪,十分潮湿破旧,不少地方也坍塌了,大臣们觉得事关天家体面,建议皇帝把那些残殿再修葺粉刷一下。
朱由渠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暂时还不是贪享安逸的时候的理由顶了回去。只让工部修缮了一下乾清宫,武英殿,一个用来办公休息,一个用来廷对,开朝会,其他殿宇暂时先不管了,能省下多少是多少,以遍缓解一下朝廷的财政压力。
大明历代君王能克制己欲的可不多,崇祯算一个,新皇朱由渠暂时也算一个,东林的那些大臣别的先不说,在这点上对朱由渠多少还是有些敬佩的。
田成身为御前首领太监,事实上的大内总管,内帑自然也在他兼职的范围之内。
见皇帝问话,立马恭谨地答道:“内帑原本只有不到两万两银子,都是王府的存银,陛下入住大内后,户部差人解来了二十万两金花银,暂供内廷开销,说等夏税上缴后,再按需追加。”
“嗯,先从内帑里匀个七万两银子出来,解入新军营,至于内廷,能省则省把,勒紧点裤腰带,日子总是还能过的。”
朱由渠一句话内廷的钱就少了三成。
田成听完大吃一惊,也深为皇帝的自苦感动,有心劝谏一下,朱由渠知道他的心思,摆了摆手:“不必多言,就按朕说的办,全部解入新军营,半个子儿不许少,少一两朕唯你是问!”
“是,奴婢遵旨。”
田成一脸肉疼的应承了下来,他这个大内总管怕是历代以来当的最惨的一个了。
陈邦彦努了努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眼眶已经有些微红,皇帝如此圣明,还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拔于微末,寄托于腹心,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效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