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江尚中冷若冰霜看着沈焕,“就算你将江家杀个精光,本官也绝不会趋炎附势顺从你司礼监,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江大人倒是好一把硬骨头。”沈焕扬了扬眉梢,“只是世事难料,江大人还是不要把话说太满。”
江尚中却不理会他:“来人,送客。”
他折身回了府中,下人对着沈焕说了一句请,便也快速回了府内。
眼看着江府大门就这么堂而皇之关得结实,随从愤恨上前:“掌印,可需属下处置?”
江尚中不过一个礼部侍郎,竟不将他们掌印放在眼里,当真是不要脑袋!
沈焕瞥他一眼:“处置什么?火烧江府?”
随从一惊:“属下不敢!”
沈焕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远去,嗤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江尚中这头犟驴,有的是时日磨,不过到时候,他可别哭着来求他。
司礼监不杀江尚中,原因有二。
一是江家累世公卿,在朝堂名望颇高,司礼监想要成为启梁真正的掌权者,便需要天下有志之士归顺,而这些有志之士信奉的不是司礼监而是这一群文臣傲骨,只要这群文臣低了头,天下人才自然尽归司礼监。
二是江雁回。
沈焕想起那一个雨夜,他被小女孩哄骗进了一个笼子里,小女孩指着里面的野狗对他说,只要打赢了那只狗,她就允许他和自己一起读书识字。
后来,沈焕杀死了那只狗,确切地说,是一只狼,代价是一条腿,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他的腿残了,可小女孩却食言了。
骗子。
毒妇。
沈焕坐在车上,渐渐猩红了眼。
多少个日夜,这些回忆如同毒蛇一般盘踞在他心头,稍有挣扎便被毒液刺入五脏六腑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疯癫成魔。可偏偏,罪魁祸首竟一无所知般天真无邪,灿漫快乐。
凭什么?
江雁回,你凭什么忘记这一切?!
凭什么干干净净地活着?!
凭什么,忘记我!!
——
“父亲!”
刚回府,一个耳光便落在了江雁回脸上,江雁回不可置信看向江尚中,从小到大,父亲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竟在她为沈焕说话之后给了她一个耳光。
“孽障,出宫之时,为父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吗?让你不要招惹司礼监,你竟还替他说话!”
“可沈公子并未做什么啊!他不但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锦回和爹爹的性命,爹爹怎么就过河拆桥了呢!”江雁回不服,捂着脸红着眼眶吼道。
“过河拆桥?”
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女儿竟和那阉党说一样的话,江尚中呼吸急促,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老爷,你消消气,雁回只是太小还不懂事,雁回,还不跟父亲道歉!”江夫人将江尚中扶坐在椅子上,对着江雁回催促。
江雁回没想到江尚中反应那么大,一时吓得脸色发白:“爹,您没事吧?”
在徐氏的安抚下,江尚中的呼吸才慢慢平复,江雁回这才小心翼翼道:“爹,女儿错了,女儿保证以后不跟沈……掌印来往了,您放心!”
江尚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江雁回。
少女白净的脸上,留有深红的印痕,隐隐肿起。
他这才发觉自己下手过重,一时只觉得打人的那只手都有些发抖。
他闭了闭眼睛,这才朝江雁回招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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