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之后,诸位重臣又移至文华殿,继续商议早朝上未完之事,以及昨日议的光禄寺预算改革题本。
为什么选在文华殿,皇帝朱仲檐自有其考虑,因经筵日讲在文华殿。经筵在文华前殿,日讲在其后的穿廊,每逢日讲,日初出,他就要先到文华殿的东房,此房供奉着伏羲、神农、轩辕、尧舜禹汤文武九圣,左周公、右孔子,对圣人像一拜三叩头,只要是日讲,就须如此。
今日就有日讲,他宁愿听大臣吵架也不愿日讲,烦透了。
再说昨日的廷议,混乱之极,按理每次廷议召集人视讨论内容而由六部长贰轮流充任,若是涉及多部,则吏部主持,侍郎做记录。光禄寺改革不仅涉及多部门,而且事关重大,就不能像以往那样只是各部会奏,而是皇帝自己都须参与,所谓朝堂议政,故君臣之情通。
永明帝此时正待在文华殿后的九五斋,这是他祖祖祖祖父嘉靖皇帝斋戒的地方,依然按照原先的模样布置,御榻设在东壁,相对的西墙则挂正心诚意四字,御榻之后设有三曲屏风,上画舆地图。恭默室在九五斋之西,为斋宿所,有汉文帝止辇受谏图悬于左,太宗纳魏征十思疏于右。
永明帝端坐在御榻上,双眸微垂,仿佛进入了某种状态,跟随他身边的只有郑伴伴,这位从他小就跟着的老太监,对主子的一举一动都能心领神会,他静静的站在主子旁边守候,仿佛一个透明人。
与九五斋直线距离有十丈远的穿廊,昨日参与廷议的几部人马已陆续到场,吏部没有侍郎,所以由堂上官亲自主持,户部、工部、礼部、太仆都有堂上官出席,御史衙门来的是河南道的监察御史,内府是司礼监的随堂。
光禄寺卿徐兖一改昨日暴眼老头的形象,今日早朝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对谁都笑眯眯,尽管这模样谁见了都有些后背发凉。
昨日廷议占了上风,今日徐兖反倒安静下来,态度不禁让人生疑。其实是他心里一点都不慌,想起邬阑说的话今日这场廷议,别想着他们会全部同意,毕竟这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有人得利,自然也有人会利益受损。咱们就定个底线,一呢,内府人员花名册不再由本寺统计,而只负责按照名册来准备饭食。二呢,坚持不削减经费,要是削减经费,那么预算支出就要相应减少,反正二选一,让他们选。其余的,好比采购问题,就只有慢慢来了。
这丫头倒是精明,知道进三退二,不过,话又说回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光禄寺积弊也非近年才有,自打有了光禄寺就已经存在,就算如今大刀阔斧的改革,真能有用?
徐兖随廷议人员进到穿廊,这里正北摆了一张御案,背后一张曲屏,其左右下方各摆了一张桌案,徐兖选择坐在右手,而其余则全部坐在了左手方。这阵势,就是天然的敌我两方,故意的?
徐兖轻哼,还怕你们人多?老子一力降十会,会吵架的才是胜利者。
“呃,人都到齐了,不如”吏部尚书首先说了话,“不如就请陛下出来?”
九五斋里,郑伴伴轻轻唤醒永明帝:“爷,您醒醒?外面廷议的大臣都来了。”
睡梦中的永明帝倏地睁开双眼,“嗯?哦,呃”
有那么一刹,永明帝还两眼惺忪,但转瞬就清醒过来:“人都来了?”
“都来了,在穿廊那候着爷呢。”
“嗯,朕知道了。”
一盏茶后,永明帝就坐在了那张熟悉的御案后,望着诸臣行叩拜之礼,口中呼着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都坐吧。”
众大臣起身,重新落座。
“诸位爱卿开始议吧,朕先听听。”
“陛下,”户部尚书古德海头一个出声道:“要是按照那份预算来看,光禄寺每年可节省不少经费,即这样,臣还是坚持昨日所说,减少每年供给光禄寺的经费。”
徐兖一听冷笑一声:“自打我寺做了这个预算,你们就像是约好的一样,一个二个都要减给我寺的经费。嘶我就奇怪了诶,去年我寺外派厨役承接民间宴席,确实也挣了些小钱,但那些钱没给你们分吗?分钱的时候你好我好,怎么到要你们付钱的时候,就要减少?凭什么?”
“这两回事好吧,既然你预算能做平,说明就用不了那么钱,我户部能省下给你光禄寺的经费,就能补贴别处缺的,好比国子监,祭酒希望重新刊刻典籍,与我说了无数次,无奈户部也拨不出这份钱,要是不就”
“哼哼,古尚书啊,你怕不是忘了,国子监刊刻的钱阑司珍已经捐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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