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法正知他心焦,然他也只能透露这么多。“贫僧所知仅有这些。”
“齐国公府?!”熙帝的眼里透着不敢置信。欲向法正再次寻问时,却被他的话切断后路。
“陛下,其实您的梦已经指明方向,信或不信都皆由您。但贫僧所言亦不虚,太子的生机就在齐国公府,如何决择,由您断定。”说完这段话,法正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出家人看破不说破,如若不是天意如此,今天他也不会留在普渡寺等着熙帝的到来。他只是遵循天道拨乱反正,不是自己的又何苦再惦记。
熙帝默然不语。若问他信自己的梦吗?他信!因为这个梦不是他第一次做,梦里面的事他只说了后半部分,因为前半部分已经对应上了,所以他才怕。
他怕自己身亡,也怕太子病故,更怕这江山毁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这样叫他如何有颜面去见太祖皇帝。
刚才法正点明,他所做之梦便是前世之事,梦中王朝的破碎,今生太子的生机,都与齐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小小齐国公府,竟能左右皇室。若是他……
骤然的锐利眼神,毫不掩饰的杀意,都透露着熙帝对齐国公动了杀机。
“陛下静心。”法正大喝一声,将陷入魔障的熙帝拉出来,他竟不知梦中的情景对熙帝的影响如此之大。
“陛下思虑过重,如若陷入魔障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法正不怕天子震怒,却怕天子失去理智后的震怒。
竹林掠过阵阵凉风,扑在熙帝脸上,被打湿的地方传来冰凉触感,唤醒失去理智的他。听到法正的喝声,他才恍觉自己刚才入了迷障,竟然将齐国公府视为祸害,想对其连根拔起。
“阿弥陀佛。”法正道声佛,继续开导他。“陛下不必如此,您得悟天机是幸,不必耿耿于怀。世间万物皆有由来,您只需顺意而为便可。”
“顺意而为?”顺意而为的话,是顺什么意?为又是作何为?熙帝念叨着这几个字慢慢陷入深思。
对面的法正再次动手将两人的杯中续满茶后,也闭上眼无声地念诵《楞严咒》。
此时,林间传来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石桌上刚续的热茶上方,茶雾被吹得向四处散开,茶香漫慢溢出。竹林上方的阳光温暖,却又调皮地随着摆动的竹叶变幻留痕,俨然岁月静好的模样。
“咚”的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声响惊醒熙帝,让他从沉思回到现实中,看到对面的法正依旧闭着眼睛不断念经,再看到这林间一派安然气息,他恍然大悟地扬起唇角,无声地微笑起来。
明悟后的熙帝也不打断法正念经,径自拿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凉透的茶水更苦,但苦过之后的那点甘味却让人更加回味无穷。
既然不急着离开,熙帝又悠哉地继续为自己续上新茶,这次不再饮尽,而是捧到嘴边,慢慢细细地品着。
偶尔品口茶,再看看远处清静幽深地风景,憋在心里的烦闷似乎都被竹林的幽幽细风给吹跑,熙帝感觉自己的心情豁然开朗舒畅起来。
就在他自得其乐的时候,对面的法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念经,睁开双眼对他笑言:“看来陛下已然不需贫僧开解。”
熙帝颔首,“大师这里的茶水不错,滋味虽苦,但使人平心静气的效果卓群,果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大师是否肯割爱?”
“贫僧替这些茶叶谢过陛下的夸奖。只是陛下喜爱也没用,这是贫僧最后一点茶叶,喝完就没喽。”法正一本正经的表情让熙帝摸不透他是因为不想给茶叶自己,还是真的茶叶只剩下桌上这点。
“那倒真是遗憾。”熙帝不免可惜的道。
生怕自己剩下的茶叶都留不住,法正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的心思不再绕着茶叶打转:“听闻昨日齐国公当街摔下马,不知陛下可清楚此事?”
熙帝点头,示意自己是知情的。“昨日齐国公府请太医时,太医院已经有人来报,听闻齐国公至今日都未曾醒来,朕打算等下再派人去探望齐国公。”
“如此甚好,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陛下还是早点吩咐为好。”法正委婉地对着熙帝提示。
被提示的熙帝愣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法正这是在赶他离开,想通这点,他不由得失笑。
“看来大师这竹林不欢迎朕呀。”熙帝难得地调侃自己。“知道你不耐烦应付朕,朕一会就走。”
“阿弥陀佛,陛下还请自便。”言下之意,还是催促熙帝离开。
知道他的意思,熙帝也不耽搁,将最后一杯茶水喝完,顺着他的意站起身,口中不停的说道:“行了,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赶朕走。朕也不怪罪你,毕竟以你的性子,要是不想见朕,只怕早就把朕拒在竹林之外。”
说罢,便直接往来时的方向行去,也不管后头的法正是否恭送自己,待走出十五丈远左右,熙帝再回头去瞧,原来在自己身边的竹林已经白雾一片,半点瞧不出竹林的影子来。
熙帝心里不由地嘀咕,看来老和尚还是优待自己了,不然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想见自己,只怕来之时连竹林的影子都瞧不着,更别谈进去。
待他步出后山,就看到冯贵带着侍卫守在入口处,人虽站在原地,眼却不停地往入口方向打量。
见他出来,冯贵喜出望外地小跑过来向他请安:“老奴请皇……主子安,您可算出来了,这都小半天了,老奴在这提心吊胆的,刚才都差点想让侍卫们进去找您了。”
摆摆手,熙帝也不听他啰嗦,直接吩咐他:“你亲自去一躺齐国公府,替我探望齐国公。记住,要仔仔细细的观察,听到没?”
“是,老奴明白。”冯正虽然不明白皇上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他去探望齐国公,但他也不敢质疑。
“对了,我今天出来普渡寺的事,除了在场的人,我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明白吗?”熙帝沉声道,视线掠过在场的人,眼底暗浮上杀意。
“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会敲打好今天跟出来的人,绝不让他们走露半点风声。”冯正立马背后一凉,他服侍皇上多年,知晓刚才的话皇上是真的动了杀心。
“嗯,行了,你去吧。我累了,先回宫歇着。”挥手示意冯贵退下去,熙帝径自往来时乘坐的辇车去。
恭送熙帝离开后,冯贵先去跟普渡寺的主持交待一番,确认他会交待寺里僧人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后,才往齐国公府方向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