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中,牛烛蜡的光亮让前院没有因为夜色变暗。
苏策换上了那套湛蓝色的甲胃,刚在前厅主位落座,李常高呼了一声:“军主至!”
前厅中的人满满当当,十二把椅子上坐了八人,这是十二军头中的八位,其他四位军头如今不在长安,每把椅子后站着一位三品将军,前院中刚才还在小声说话的将军们按照从军资历纷纷站好。
前厅中的人都是熟面孔,前院中的将军却有很多生面孔,这是正常的轮调。
苏策冲着落座的八位军头行了一个晚辈礼后,坐在主位上,这时,八位军头站起身子冲着主位上的苏策行了一个军礼,又坐了下来。
苏策看着眼前期待的眼神,没有绕弯子,开口说道:“截止隆盛十四年底,我安北一脉,在戍府兵三十二万,储兵一百五十四万,累年之下,需养伤残折损儿郎之家四十九万。一将功成万骨枯,吾等将位,是泽袍性命堆起来的,吾等不能忘本!
依旧例,各部军头捐资二十五贯,老帅曾言,吾需捐一年九成收益,依老帅言,预计今年可得抚恤五十万贯以上,各军头派遣帐下将帅分发抚恤,不得贪墨!”
“喏!”八位军头应了一声,毕竟这是惯例,不过这两年因为有了苏策,筹集的抚恤更多了,往年不到三十万贯,如今已经可以开口说五十万贯了哪怕苏策能力稍有欠缺,十二位军头也会尊苏策为军主。
苏策这个军主要是外人看来只是用钱财砸出来的,但是前厅中的八位军头却知道苏策的能力并不差。
说完老生常谈的话,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如今三年不征将至,大乾要用兵于外,安北一脉要想有所做为,就需要集中兵力了。
之前安北一脉分为安北都护府,三关都护府,北原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却在最南边,于名不符实,因而老帅李思哲在六月初就上奏了圣人,安北一脉需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改制。
原安北都护府将无定河南辖区移交关北道,关内道的边界从黄河北移到到无定河。
留在陇右道河西东部的兵力北移,辖区交给陇右道,陇右道的厢军已成,由厢军把控河西走廊。
原安北都护府的二十万府兵全部腾出来,将北原都护府和三关都护府合为新的安北都护府。
新的安北都护府辖区缩小,占据九胡人腾出来的草原,北控狼烟山,西抵千里沙漠,南俯无定河,东跨千仞山。
新的安北都护府治所放在北原都护府原治所定北城,统御安北军。原三关都护府治所改名为御北城,统御狼烟军。
总计辖区内有两城,三关,十四守捉,分为狼烟六守捉,北原八守捉,每关驻守一万步卒,各守捉城驻守五千步卒,五千骑兵,两座军城屯军十五万,其中四万步卒,六万骑兵,五万辎重辅兵,总计兵力,步卒十八万,骑兵十五万,辅兵十万合计四十三万大军。
这件事情苏策还不知道,不过这是老帅李思哲和安定郡公定下来的,苏策不做声,听着八位军主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听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对于这件事,苏策倒是没有反对的意见。
若是改制顺利,安北一脉的兵力得以集中,不过如此规模的军队,已经不单单是用于防御了。
苏策在心里算了一下,若是这样改制,防御所需的兵力,只要保证三关,狼烟六守捉万人规模,御北城五万,北原八守捉城各屯军五千,定北城五万即可。这意味着若是新的安北都护府北进罗斯或者跨过东部千仞山支援安东都护府,随时可以抽调出十五万大军。
而新的改制意味着新的职位和机会。苏策如今在安北都护没有嫡系,苏策也不能有嫡系,因为军主要为整个安北一脉负责,所以军主需要做事中正,因而苏策不能培养嫡系。
不过,换个说法,整个安北一脉都是苏策的嫡系,苏策要把安北一脉这碗水端平。
等到八位军头说完,苏策也开口说话了:“各位说起来都是苏策的长辈,听完各位军头的话,策有一言,不知道对不对,新的安北都护府,狼烟为弓,北原为箭,北射罗斯。如今,唯有我安北一脉无一座国公府镇压军运,既然安定郡公有如此宏图,我等安北将自当戮力同心。老成之将攻守兼备,年轻将校锐意刺目,策提议,按照年龄将安北将校分到两军中,各位觉得如何?”
栎阳县公赵坦点了点头说道:“理当如此,今年初已经论过,将,五旬退。军主的话还是不要说半截了,军主胸中怕是早有沟壑了,说说吧,我等老匹夫帮着军主完善即是。”
苏策看着栎阳县公接了话茬,心里松了口气。栎阳县公赵坦给了苏策一个鼓励的眼神,苏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安北将,四旬入狼烟,四旬下入安北,安北校,三旬上入狼烟,三旬下入安北。”
“可!”岳阳县公赵坦应了一声,有了岳阳县公背书,其余的军头也纷纷点头,对于苏策这位新军主的第一个提议,也乐的给个面子,况且苏策所言也是从实际出发。
军中五品可称将,平日晋升,军功最快,当然资历也可晋升,不过混资历的校尉可做守城之军,战阵野战却需要在战火中崛起的将校。
像苏策这样二十出头的四品将,在军中可谓凤毛麟角,因而苏策上位军主,军中的年轻将校们也没有人敢提怨言。
定好了章程,安北一脉的将军们也纷纷离开苏府,岳阳县公赵坦是最后一个走的。
走之前,赵坦将圣人赵玉民的口谕转达给了苏策,无外乎一些老生常谈的场面话,不过这些老生常谈也安了苏策的心。因为苏策这个军主之位得到了圣人的认可。
接下来的几天,苏府的热闹也没有结束,在长安的大乾将军们都快要把苏府的新门槛踏矮了,苏策也客套的和这些将军们聊了聊。倒是让苏策明确了安北军中的势力划分,虽说整个安北军中有一个军主,十二位军头,势力划分很明确,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安北一脉中有勋贵和将门两股势力,每次安北将相聚,会摆上十三把椅子,一座属于军主,代表中立,军主对外与其他五军争权夺利,对内则要协调勋贵和将门之间的利益。十二把属于勋贵,而椅子后站着的十二位三品将军则代表着安北将门。
不过安北一脉中,还是以勋贵一方为主导,这从一坐一站就能看出来,当然,能被安北一脉认同吸纳扶持的将门在大方向和勋贵还是站在一起的。将门需要机会,勋贵把持机会。
年初那一次安北聚将,老帅定下章程,苏策代表勋贵拿了左武关的都尉,而安北将门则拿了左武关的诸多校尉,这就是一次军中的权利划分。
苏策也是从这几天才真正弄懂了什么是勋贵两个字的另一层现实含义,来拜访苏策都不是前几天夜里安北聚将来苏府的将军。
前几天安北聚将来的将军对外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安北将,因为他们世代为安北一脉效命。而登门拜访苏策的则是效力安北一脉的将门,却只能说自己某州某姓将门。
效命和效力,一字之差,在军中的地位却天差地别,战争由勋贵主导,谁人可为将?看的就是效命和效力。
假若要做出一块饼子,有人和面,有人生火,有人……饼子做出来要分给几人吃,分饼子的人不会看是谁和面生火,只会把最大,最有分量,最可口的饼子分给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并不会做饼的时候谁用的力气多。
这个粗浅的道理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苏策手握军主权柄,也可以做分饼子的人,这些人想要多分饼子的想要亲近苏策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谁能吃苏策手中的饼子,却需要可以用忠诚打动苏策,军中之人务实,做到永远比说到更有说服力,没做到,说的再好也是无用功,毕竟安北将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前哨校尉谢开峥就是安定郡公推荐的,若是谢开峥没有打出名堂,丢的可是安定郡公的脸面,勋贵最贵的就是脸面,而谢开峥打出来的战功作为谢家归属安定郡公的敲门砖,给安定郡公也挣足了面子。
不过苏策心中也不羡慕十二军头手下的诸多将门,和兵贵精不贵多一个道理,苏策也是宁缺母滥。毕竟将门的诞生只需一两代人,而勋贵的传承却是以百年计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