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惦记着弟弟的顾凌,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只想着弟弟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不知道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会不会感到害怕,不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脑海中不断地迸发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想着待会见到他,如何跟他解释。
脚下的步伐不断地加速,快点再快点。
然而,还未等她走近时,远远地便瞧见两死士一左一右地倚靠在门梁上闭目假寐。脚下急匆匆的步伐不由得一顿,本以为这些人昨晚护送她至此便已离去,不料想这些人竟还在此,一时感慨颇多。
如若这些人当真能够为她所用,一心忠于她,于她今后的大展鸿日必定大有裨益。然,人各有志,如若他们不愿意留下,勉强也没用。
“唉”,顾凌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人生地不熟现在是她施展身手的硬伤。虽说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她的手上,但强人所难非她所为,所以,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常年于刀刃边游走的人,警惕性自然异于常人。
如若可以,谁不想随心所欲地活着,谁愿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去过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活。
其实他们的的人生目标并不高,无非就是活着。于他们而言,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地了然此生便是最大的愿望。
所有绝技的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要熟练地使用某一杀人绝技、保证自己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险境中生存下来,他们必定经过了千锤百炼,必定有过炼狱般的经历。
杀手的生活向来残酷,一个疏忽脑袋便要搬家。在生死择决的情况下,双方所想都是一击毙命,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一点的分心都有可能导致命丧黄泉。
所以,顾凌的那一句看似无声的轻叹实则早已惊醒了在假寐中闭目养神的他们,只等目标靠近便出手。终于,在顾凌距离他们还有十步远时,两把明晃晃的刀剑瞬间出鞘,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沉迷于自己事情的顾凌,只觉有一道锋利的剑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加灵敏;在脑子还未下达躲闪的命令时,身体已早一步向后一躲。神思未定,连忙慌张地出口道:“喂喂喂,别乱来啊,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死士不由得一愣,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错愕。挺直方才还是懒散的身躯,微微后退一步,抓住剑柄,一个漂亮干净利落的旋转,剑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剑鞘。
危险解除,顾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在,吓死她了。
惊魂未定,倒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才堪堪让身体稳住。
真是气死她了,明明有功夫傍身,却还是动不动就被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沦落至此,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要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她何至于此,装柔弱的绿茶果真不是她的长项。
忍不住瞪了眼前两人一眼,泛滥于心的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无视两人,打开房门,只见顾曦锦端正地坐床上,双腿随意地垂向地面,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听见开门声,不可抑制地一抖,恍若惊弓之鸟。顿时抽回双腿,双手紧紧地抱着,将头埋在膝盖间。
见此,顾凌的心在刹那间仿佛被人无情地刺过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昏暗的夜,她只检查了他身上,以为身上的淤紫只是一些皮外伤,便自作聪明、自欺欺人地以为作为顾宅唯一男丁的他,不会被下毒手。
却不曾想,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眼睛才是最大的欺骗者,心甘情愿地被骗,却自大地以为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真相。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开门声便惊吓至此。
她突然好恨自己,为什么昨晚要独留他一人在这里,为什么不好好守护着他?为什么不陪着他?
她想迈开步伐,无奈脚下似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她愧对母亲,母亲郑重地将弟弟交到她的手中,明明说了会好好地照顾弟弟,可是,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竟将弟弟照顾成如此模样。
眼泪无声地湿润了泪框,心怀愧疚地走向顾曦锦。
“乖……不要怕……是姐姐……姐姐来了……”顾凌伸出纤细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顾曦锦的头,轻柔地说着。
顾曦锦听着熟悉的声音,闻着熟悉的气息,渐渐地不再颤抖,仰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容颜,泪珠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止也止不住,直接将湿漉漉的小脸埋到顾凌胸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以为……姐姐再也不要我了……往后只有我一个人了,没了阿娘,也没有……”
“不会,姐姐不要谁也不会不要阿锦的。姐姐不会让阿锦一个人的……”顾凌打断了他的话,用袖子轻柔地擦着他脸上的晶莹无比的泪珠,“阿锦要是不信的话,那我们拉钩。”
看着顾凌伸在眼前的右手,顾曦锦出神地看着,瓮声瓮气地出神道:“阿娘也同我拉钩了,她说只要我好好吃饭,好好地长大,她就会好起来,她就会回来看我。可是,我有在好好地吃饭,有在好好地长身体,阿娘却失言了,我一直在等她,她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哪怕是在我的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顾凌的胸口闷闷的,眼眶愈加发红,那蓄满泪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毫无预兆地往下掉。现代人说,在眼泪未落下时,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便可将眼泪逼回去,她明明照做了,为何眼泪还是在无声无息地往下掉呢。
用双手紧紧地环抱着顾曦锦,好似这样她就能有无穷的力量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去实现对阿娘的承诺,护弟弟一世安康,平安地长大。
此生,她别无所求,不求弟弟能够关耀门楣,反正那个顾家他们也不曾稀罕过,只求弟弟可以一生无忧,一生顺遂平安。
闲时云游四方,看尽这天地间的人间百态,能够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