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华明殿中，有一鼎香炉置于正中，焚出来的香味呛人心脾。外头明艳烈阳，却是教人好似要晒脱去层皮。奇异的粼光折射在金麒麟之上，一切显得光怪陆离。

“陛下……该用药了。”

明显身穿不合适太监服的年轻小太监，颤颤巍巍地举着托盘，将重苦的药奉上。

那一身明黄无动于衷。

“陛……陛下……”

若不是国师吩咐，点他一个小太监来为陛下送药，他是万万不敢前来的。

如今的陛下好似狠得比当初更甚，性情愈发毒戾。连着一周，手下已死了两位御前侍奉的太监。

周仰章听到声响，眉头一瞬间的轻皱，让小太监惊得方寸大乱，不小心将药碗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浓重的苦药味倾泻而出，零星子的药汁溅在了龙袍之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陛下饶命……饶命唔……”

下一秒周仰章猛然睁眼，眼中嗜血的红意不减。他的手攀上小太监的脖颈，死死地收紧力气，想要把人活活掐死在大殿上。

丛双双想要出手阻止，发现如同上次一般，穿过了周仰章的手，终究是徒劳。

“周仰章——”

“陛下——”

丛双双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开口的同时，大殿外正走来一人。

周仰章只用余光瞥上一眼，便放手甩开了小太监，将目光放在来人身上。

丛双双飘在周仰章身侧，她这次意识到了，她是作为一缕孤魂而存在此处。

“陛下，这药，你得喝。”

此时身着白道袍的男人开口，让受惊的小太监退下，并嘱咐熬制一份新的药上来。

丛双双一眼便认出这是上次梦境中的巫师。

而此时丛双双再认真打量了下周仰章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没有上次在岽缘城那般昂扬，眉宇间尽是颓靡，也只有方才差些失手杀了小太监才有点令人惧怕的生气。

“国师……孤想见她。”

此时的周仰章可怜的像个幼时丢了玩物的小童，方才的厌戾仿佛一扫而空，面对国师时仿佛只剩下空躯。

见谁？

他想见谁？

丛双双听不明白周仰章这番无头无尾的话。

“快了，陛下。”

“孤为她攻城掠地，祭了八千生灵。多少日夜的缠魂引魂，她不愿回来看孤……”

“她走了……”

丛双双欲语却无法道，随着耳旁的耳鸣声越大，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在说什么……

丛双双用力地分辨他的唇形。

他好像在说——

丛双双，我很想你。

……

丛双双悠悠转醒，才发现又是一夜泪沾满襟。她从榻上坐起，这是她第二次梦见自己成为灵魂出现在周仰章身边了。

如今之前的疑惑，有部分可解了。攻打岽缘和八千生灵，好似都是为了重见她的魂。

所以梦境中的她，也是死去了吗？

丛双双觉得这两场梦很真实，真实到仿佛是事实。

会是……前世她死后的延续吗？

可是她又为什么能频频梦见？

“姑娘，该起了。”灼华在外试探地叫着，“今儿得去学堂，可别迟了。”

丛双双回过神，今日已是从宫中回府的第二天。经过细心调养，她的脚已无碍，便被丛尧送回去上学。

“起来了。”丛双双收起对梦境泛滥而开的思绪，先洗漱完用过早膳后，与约定好的葭若同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