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松掐着一块酱牛肉放在嘴里,舔了舔手指,有些后怕的躲在系宇身后,说:“宇哥,钊哥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呢。”
系宇叹了口气,说:“主子生气了,你把肉收起来,让主子见着了又该骂你了。”
不多时,顾钊就从厉埏川的屋子里走出来,闷声说:“今晚值夜系宇代我。”
系宇说:“去哪。”
顾钊穿过走廊,出了门,说:“这几日我不回来了,主子要我待在连岳校场。”
吴松拉着系宇衣角,说:“主子很少这样罚人的。宇哥,今日主子与说话的就是卓染吧,瞧着很小。”
系宇扭头看着他,说:“也不小,十九岁了。”
屋里头厉埏川扯着嗓子喊:“你俩进来。”
厉埏川神色没多大变化,就是掐着袍子垂着头,沉声说:“我之前拟好了羽林卫的人选名册,系宇也在其中,你为何偷偷把自己划掉了?”
系宇沉默片刻,说:“主子,我不想进羽林卫。”
羽林卫是一把刀,是厉埏川磨好了递到初世羽面前的,往后这支军队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全凭陛下的意念。
如今天州除皋都之外,外环六大城,六大城都有自己的巡防兵,加起来人数不少,虽时时向皋都上报情况,但总归没有在眼皮子底下来的放心。所以,初世羽急需独属于自己的兵,那怕是禁军,他心中依旧存在隔阂。
系宇跟了厉埏川四年,他的父亲是北骊老将,在军中职位很高,深得厉埏川信任,而且系宇此人老成持重,很多时候容易钻死眼儿,不懂变通,教厉埏川费了好多心思。
厉埏川自然明白,系宇根本不想换主子,北骊人最是重情重义,忠诚二字刻在骨髓里,流进了鲜血中,在陛下身边做事,总归是能让人看得起的位置,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厉埏川敛了神色,说:“不想去便不去了。这几日倒春寒,将大氅给顾钊送过去。”
“是。”系宇拿了氅衣跑出去。
“松子,给你个任务。”厉埏川塞过去一袋银子,说,“去盯着卓染,剩下的钱去买肉。”
吴松将银子揣在怀里:“主子放心!”
***
未到卯时,卓染已经进了国子监。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火昨个已经见识过了,卓染估摸着第二把火估计也快来了。
行至值档房跟前,卓染就听到了打架的声音,许是哪几个小鬼闹着玩,她便没在意,冷不防被冲出来的人撞的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卓染不免惊讶:“是你?”
昨天被欺负,今天也被欺负,卓染拎着他衣服,说:“打架斗殴,被祭酒知道了,可是要被赶出去的。”
站着的一群孩子有一个头目,手臂上缠着绷带,想来便是昨日疯老头的孙子了。卓染勾唇笑了笑:“发解试在即,许谁考核我说了算,你们几个不想待下去,我自有办法。”
“我爷爷说你是坏人!你爹是卖国贼,你也一样!”他说。
卓染抿紧唇线:“是,你爷爷说得对。所以想考试的就滚,不想考试的就继续揍他。”
“康盛安!你等着!”
卓染松开他的衣服,说:“你怎么惹上他的?”
男孩子抹着眼泪,校服被扯破了,胳膊也被打得乌青,他低着头不说话。
卓染转身离开:“不说话算了。”
“我说!我说!”他一把拽着卓染的衣服,说,“我告诉你。”
这个孩子叫康盛安。出生前父亲就没了,母亲名叫永娘,是个以刺绣活计为生的,可这活在皋都根本赚不了多少钱,皋都最好的刺绣坊归在严应贞名下,四年前刚刚交给了温容希管理。
因为生活拮据,康盛安的日子过得并不快活,学生们基本上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自然瞧不起他,而康盛安勤勉好学,深得老师喜欢,遭人嫉妒也是常理。偏偏就有人传出他克父,是灾星,还说她的母亲水性杨花,一众不堪入耳之词满天飞。
康盛安不敢与母亲说这些事,欺负他,至少不会伤到母亲,在他心里已经够满足了。
卓染替他上好了药,换了身干净衣服,说:“那个孩子是谁,我看他异常嚣张。”
“他是右相的小侄孙,他叫许桢。”康盛安说,“他的父亲两年前病逝了,右相就把他送到了国子监。”
“昨日那个疯子…”
康盛安说:“是他祖父,他父亲去世后,他就疯疯癫癫的,逢人就讹钱。”
卓染“嗯”了一声:“难怪。刚刚他们又为了什么打你啊?”
康盛安眼眶立刻红了,他说:“倒春寒,母亲生了病,我想给她买药,可是我的铜钱被抢了。”
卓染塞给他一小块银子,说:“我的俸禄还没下来,我也没多少,你先拿着,给你母亲看病。”
“主簿大人…”康盛安看着银子,抽噎着说,“谢谢您,我会好好学习的,当了官,我就把我的银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