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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肃杀荒凉的皋都,漫天银屑铺陈,鲜见生气,狂风伸手刮住人家的房门,如同困兽一般留下骇人的痕迹。未到冬时,天竟冷到等不及北骊狐裘送来,流乞横尸神武大街,令人唏嘘。

来人把伞,鹿皮靴踩在积雪上,声响沉厚,黯蓝色朝服被大雪衬得毫无生息。侍从低着头,却突兀听到脚步声消失,立刻抬头,见那人朝宫门口望了望,便抄着手,笑着说:“天师大人瞧什么呢?”

大虞天师天无若,师门自入朝起,深得皇帝厚重,纵横朝堂百十载。建虞五年,天无若地位节节高升,左右相虽然对此人忌惮,可始终不敢有所动作。

宫门瞧着有什么意思,红墙绿瓦,单一无趣。天无若看着那个跪在宫门口已成雪人的背影,说:“李公公,那人跪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李成如躬下身有些惋惜的说,“陛下因卓廷大败,中曲三州失守一事对卓家痛恨不已,气没那么容易消的。自进诏狱以来,这人就没开口说过话,都以为是个哑巴。”

“真哑也好,装的也罢,”天无若缓步向前,说,“廖大人恐是动刑了。”

李成如将脖子缩了回去,说:“咱家看着这人有大将军的骨气,可惜了…”

两人行至卓染身旁,天无若瞥眼瞅了瞅就将视线挪了回去。李成如则用鼻子出了口气,盯着满脸污垢的小人,看不下去似的用长袖挡了挡眼睛。

寒冬里颤抖的她让人憎恶,半点心疼不起来,永州才女的风范荡然无存。

***

天无若刚跨进门,就听左相严应贞高声嘶吼:“卓廷此战胜券在握,偏偏开战前他这个主帅就不见了,中曲三州失守,乃我大虞之辱!”

崇文帝捻着奏章的一角,眉眼扭在一起,没有证据,无法定罪。渃溪山涧大战三月,最后一战卓廷失踪,古羌十部如狼似虎,大破卓家军,连同北骊三万骑兵杀光,渃溪山涧血流成河尸山血海里也找不到卓廷。局势稍有变化,卓廷就是通敌叛国之罪,中曲三州白白成了古羌领地,任谁也心有不甘。

卓家军剩余的一多半人充入了禁军,其余的人在大战后不知所踪,是长眠于渃溪山涧,还是闻风而逃,这些问题回旋在这几日的朝堂上,轰得皇上众臣日日眩晕。

天无若掀了帘子,李成如则拿着他的外衫退了出去,他听了许久也不知道今日的商议有何作用,只是上前行礼说:“陛下,臣来迟了。”

初世羽靠着座椅,手搭在桌沿上,示意他坐下,将奏章搁在了一旁,没有说话。

天无若入了座,发现殿内虽然燃着火,却冷的毛骨悚然。

右相许铮拱手说:“陛下,卓家上下埋骨沙场,就剩卓染和一个管家,现已在诏狱关了半月,往后该如何处置?”

天无若见初世羽叹气,吸了吸鼻子,说:“入诏狱是陛下的意思。可臣来时见卓染跪在宫门口,似已受刑。于情,卓廷乃护国大将军,为国奋战无功有劳,其子嗣也不该沦落至此;于理,未见尸骸,罪名未定,以囚禁之名便可,何故动私刑?”

“卓染乃是卓廷之女,任何消息她也应知晓,况且是这种反叛的事情,她怎可能一概不知。”严应贞说。

“左相,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哪懂这些事,照你的意思,严贵妃也知晓右相在堂前之事?”天无若抿了口茶。

严应贞拍案:“天师,此言何意?”

“够了。”初世羽终于开了口,说,“朕心里有数,众卿不必争。那廖泽当真动刑了?”

天无若点头:“陛下,先关押,待罪审问,卓染毕竟是女子。”

严应贞将茶杯转了又转,上面釉质的江山图都差点被他搓没了:“天师未免太怜香惜玉了吧,为这些事让陛下问罪廖泽,你将那十万将士置于何地?”

“我何时说过让陛下问罪廖泽了?”

许铮拉过天无若:“天师莫怒,莫怒。”

初世羽蹙了蹙眉,说:“江如蓝已去沿途查办,此事不久便有结论。彭戈,近来安抚好兵部的人。”

彭戈一直没敢出声,看着这几个人像骂街似的没敢插嘴,突然被叫到,吓得噌的站起来:“是。”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通传。

“陛下,出大事了!”

李成如手上拿着封带血的信,眼泪挂在脸上,呜咽着说:“一个小将拼死将信送至,这是,是卓廷将军……”

初世羽面色骤变,一把夺过信封,信中内容乃是卓廷与古羌十部首领大战前定下的退兵易州,而古羌许卓廷荣华富贵的约定,信件之后,还有卓家军军事布防。

初世羽目眦欲裂,说:“人在哪?”

李成如颤颤巍巍,低下头,说:“应是逃回来的残兵,将信送至,便已气绝。”

初世羽扯着龙袍,极力强迫自己冷静,无意间踩到衣角,跌坐在椅子上,天无若狐疑的接过信件,想在那里边找到伪造的印记,却什么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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