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我心则降。
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
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父王在太液池旁设了一场宴,宴请了建康城中的重臣及其女眷,边境令人头痛的战事终于停下,结两国秦晋的确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没有王后,宫里的事情皆由姝如妃代劳,姝如妃很会讨父王欢心,一杯杯酒敬过去惹得父王开怀不止,全然不顾四下非议。宫人所出,真是难登大雅。
安珧也赴了宴,我看见她有些疑惑,此时她该是为自己成婚之事忙碌不止怎会清闲的跑来喝酒?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阿姊。”
“我在。”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孩子太实诚,也不知道我没入宫前是怎么无忧无虑的活着,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心疼。
“为什么王宫里姊妹众多,父王却偏偏选我去宋国?”
我想了想,我听到的那些话自然不能直白的告诉她,她还小,世上的光亮与温暖还有很多,王宫是个暗无边际的窟窿,她还不能被吞噬侵染。
“你知道宋国来的那个使臣吗?他抱着你的画像,从宋国一路找到了陈国,因为他们的太子很喜欢你,想娶你做他的太子妃。”
“可是我并不认识宋国太子,我不想嫁给他。”
我笑了笑,替她绾了绾耳边的鬓发,安珧眼珠挂着睫毛上,唇如樱色,面上带着饮酒后的酡红像是新染的胭脂,引人垂怜。
“太液池畔与宋史同行的那一个人就是宋国的太子,你见过他,还记得吗?宛丘广为人知的春睡图就是画的你。”
安珧努力在脑海中想起这个人,她终日都很快活从来不曾留意周边的事情,为什么有了偷偷画了她她却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点头,又昂首看向妫乐,说道,
“我哪里有那么好看?”
我哑然失笑,这个姑娘总是这么可爱。我不能告诉她这算是和亲,也不能代替她去,这根本就是一个完全不平等的交易,陈国没得选,宋国指名道姓的要她嫁过去,那就必须得她嫁过去,除了她谁都不行。
安珧酒量差的离谱,原以为兴致勃勃的同我对饮,结果喝了不到三五杯就醉倒趴在了桌上。她根本就是滴酒不沾的人,跟着宴上敬来敬去的人有样学样,且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不会的事情就要学,学到以后就会了,没想到把自己给放倒了。
夜风吹来,半昏半沉,我望着座下来来往往毕恭毕敬的女眷大臣,谁不是在披着一张皮同人演戏,只是我运气比他们好些,能够坐在上位看着下位的人演,而他们只能表演。
我觉得有些晕,随即撑着手闭眼小憩,丝竹悦耳,人声嘈杂,或可好眠。案席上悠悠飘下纯白色花瓣,荡在玉制而成的酒盏中起层层涟漪。
“你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既然王叔已经拿定了主意,何必再多走一个过场。”
梨花满天而起,我站立在秋千上,手扶着长绸,风扬起我绯色的衣裙,亦如春日里最明艳的蝴蝶。
王兄站在一旁,弯腰捡起我遗落下的海棠花形缂丝的扇子,琉璃制成的握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一惊,扇子从手中跌落,遗在案桌上,拂开小片零散的白色花瓣。这场事情里,原本可以拯救我的人,却在三年前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事推的比海北天南还远。
我抬头问阿绾,太子来了吗?阿绾摇头,我又问,那可有看到太子妃?阿绾点点头,示意我看向右上位,颜回果真坐在那,见她发髻高绾,身着太子正妃宫装,裙摆铺展开可见其上朵朵芙蓉,亦如姣好的面庞。
这是我三年中第二次见到她,第一次是在她与王兄成婚的时候,眼角的泪痣摇摇欲坠。
那时候就算隔着纨扇,我也知道她是不情愿的,这几年中似乎将她的棱角都打磨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