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三角镖旗迎风招展,三车十八骑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入桥头。
十八骑都是个顶个威武肥壮的镖师,当先一个身骑棕褐色骏马、头顶扎着一圈红绑带的镖头不怒自威,铜铃大的眼睛要把小孩吃了似的,很是瘆人。
他端着一把金背大环刀,不时从马上俯身斩断前方的杂草,能够埋伏突袭的地方,他都从腰间绑着的帛袋摸来三三两两的小石子,单指捻压再暴射而出,试探那里的动静。
如此慎重稳健的个性,自然在注意到桥对岸走出一个采花姑娘时,神情一凝,并挥手示意所有镖车队伍停下。
那个一身素衣、腰系紫色围裙的采花姑娘,抬起洁白如玉的手臂,以手背轻轻擦了把冒汗的额角,另一手挎着堆满花簇的篮子,脚底踩着轻快的步伐,宛如一只灵动的鸟儿低空飞翔。
姑娘许是收获颇丰,兴致勃勃,口里高声唱着镖师们未曾听过的歌谣——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眉目如画,笑靥如花,除了姑娘嘴巴的动作有些奇怪,不愿意张大以外,其他都堪称完美。
完美的女子,如画中走出的少女。
除了镖头,几乎所有镖师都鼓起了掌,还有两个年轻小伙火性够大,直接吹了手哨,大声嚎叫,就要准备夹腿策马前奔,先将那姑娘掳上马背再说。
走镖的汉子,多半品行不端。往好了说,都是曾经的江湖豪客,往坏了说,都是归降后的绿林强盗。
所以,意识到这一点的王镖头,却是怎么也不愿相信,他手下兄弟们刻在脑门里的坏心眼,会让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丝毫不惧,并且胆子大到主动贴近己方队伍,端着花篮便要兜售采集的野花。
因此,他猛然弹射手中的碎石,将自家年轻兄弟从马上绊了下来。
“哎呦!”
年轻镖师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桥面的青苔起到缓冲的作用,倒也没有磕得头破血流。
王镖头翻身下马,高声吼了一嗓子:“姑娘,这花保熟吗?”
杨柔将垂在前额的发梢撩在耳后,闻言柔声笑道:“这花熟了,就卖不出一个好价钱了。”
她抬手掩嘴,小脸霎时通红,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似是起了雾,偷偷打量着镖头那对粗壮臂膀,恰到好处地流露少女的娇羞。
“怎的花不熟,还比熟了的贵呢?”
王镖头疑惑问道,同时暗暗咽了口唾沫。
“因为……含苞待放的花最是迷人呢。”
杨柔轻轻跺脚,低下了头,脸红得滴出血来。
这几幕画面,还真的让四个镖师血气上涌,四个镖师眼眶通红,剩下九个什么也没反应,仅仅是鼻头一刺啦,喷出了血色瀑布。
只有王镖头用力将大砍刀插进地里,两指并拢点向自己前胸的穴位,死死锁住几道血气紊乱的位置。
一阵清明之意涌现心头,王镖头立马盘膝坐地,向周遭爆喝:
“莫要中了那妖怪的迷魂计!都给我醒来!”
一切都晚了。
杨柔原地小跑,掷出了花篮,于漫天纷飞的花瓣中,她嘴角撇起一抹冷笑,声音凄厉无比:
“本宫闭关苦修两甲子,如今修炼神功大成,正式出关,正好炼了你们这帮莽汉,当一当我的阳气大补丹!”
一把寒光爆闪的小刀从袖口飞出,被她握在手中。
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切割桥面,砖石给刮出了好几道浅浅的沟壑,杨柔的步伐飘逸出尘,却又显得幽深诡异,冷笑间,堪堪把刀抵在当先一个镖师的喉咙,似乎下一瞬便将封喉见血,取了他的狗命。
王镖头顷刻把目光转向身后一个头顶斗笠的车夫,满脸写着求助。
那个平平无奇的车夫,手拉着缰绳,坐在双轮马车的软垫上,背倚榆木镖箱,姿态歪歪扭扭。
他浑身散发酒意,随意抬头瞟了瞟桥上的动静,醉眼惺忪地嘟囔道:
“放心吧,老王,她身上没释放一点杀意,且气息不稳,脚步轻浮,施展的那些剑气,有几分洛河宗逍遥剑心的影子,怎么也和魔门邪道无甚干系。”
王镖头不解,刚要追问,便骤然注意到桥对岸,又迎面走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少年气色红润,神色傲然,单手不急不缓地摇动扇子,摆出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道是谁扰乱了本少的清净,原来是两甲子前被我随手封印在汨罗山的女妖精,又跑出来了?!”
他忽地合上扇子,大声呵斥:“休要伤及无辜百姓,有什么仇怨,尽管朝我来罢!”
杨柔这时收回抵住镖师喉咙的刀,扭头哇哇大叫:“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别以为本宫之前被你三回打趴下,就怕了你不成!”
张牙舞爪,面色发狠,她原地转了十几圈,待到少年轻轻咳了一声,才挥起了手中刀,哇呜哇呜地飞扑过去。
远在桥上另一端的车夫,双目暴闪精光,厉声道:“这一股杀气,这一股落黄泉下九幽都不得解脱的恨意!那小友到底和这女子有着怎样的瓜葛?令她恨不能食其身,啃其骨!”
一旁的镖头讶然。
能令这车夫打起精神的事情,在这世上掰着指头就可数完。
只见少年喟然长叹,竟是负手而立,踏步而行,欲要用宽敞的胸膛迎接唰唰刺来的刀尖。
“小兄弟,快躲开!”
“小友,护住左胸!”
“你这女人好生歹毒!”
却是幡然醒悟过来的众人,后背浸湿冷汗,眼看那个出来救场的少年遇袭,纷纷情急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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