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被气乐了,惊堂木一敲,他身份不好断案,就走下到嬴政身边,道:“政公子,案子已大致明了。余下重点无非问出丢失的十万两行踪何在。”
蔺洪这时冷哼一声,道:“我估计她的同伙早带着银两跑逃出了咸阳。问不出什么东西,要我看,直接砍了,让案子早点结。”
“你好像特别着急结案?”王陆提了一句,心存不满。
“哪……哪有,这不是想早点让王宫恢复平静吗?”蔺洪道,“各位是不知道宫内关于这件事是闹得多沸沸扬扬。”
咸阳令看着手中布团出神,出于内心,他不希望案子两日就结。
至少要拖延一段时间,超过一月。
一月时间断不了一桩案子也不稀奇。
总之,两日时间太快了。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有心,也得要这宫女自己知趣。
李斯折腾出来的暗道其实压根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翠珠挖的,或是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一直不吭声,不回答去府库附近作甚,这原本有理也会变得无理。
此刻,哪怕她说一句,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去府库都行,李斯的推理就站不住脚,至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而那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证明。
咸阳令有些不甘心,问道:“翠珠,本官问你,你这些书信是托何人送于你的?”
翠珠:“……”
她就跟哑巴了似的。
咸阳令的火气顿时也有上头,只要翠珠说出助她与宫外书信往来的人,再把那人抓住,一讯问,不能证明任何东西,但那时自己可以借助新的口供来搅浑局面。
让李斯对翠珠的怀疑无法成立。
他咸阳令当了五年,懂得如何寻找真相,自然而然也就懂得如何隐瞒或迷惑真相。
就是翠珠一字不说,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无中生有。
“翠珠,本官可告诉你,今日你再不说,将来可就真没有机会说了。”
“案子一结,呈到大王面前。万事休矣!”
“你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尽快说,本官一定为你秉公办理。”
翠珠:“……”
“砍了,砍了!”蔺洪在旁边道,“从没见过你这样偷了银子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你蔑视朝堂,蔑视秦法!理应该死!”
王陆在旁边真想脱下自己三天没洗的袜子塞进蔺洪嘴里,这人不说话能死啊。
他看了眼李斯,人正志得意满站在旁边,似乎在幻想自己将来平步青云,加官进爵的场面。
王陆暗暗叹了口气。
目前为止,他是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真正的犯人。
但按照李斯提供的三条线索,全和宫女翠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偏偏这翠珠还死不说话。
公堂之上,不言语既为默认。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吓傻了,还是怎么地。
眼下的案子重点就同李斯说得,是找到银两,按他的理解,接下去就是对翠珠进行严刑逼供。
可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没人能顶住一个月的折磨。
到时候人一死,银两固然是找不回来了,但犯人翠珠已伏罪,算是结案,只是不完美而已。
秦王考校的是能力,至于十万两银的事,可能在意,但可能也不那么在意,毕竟这些银两本就是嬴政自己挣来的,找不到就找不到。
带去觐王宴的可能性还是相当高的。
王陆摇头,两日断案实在太快了,快得离谱。
自己要是还想力挽狂澜,阻拦结案,只有……只有……
灵光一闪,闪过今日看的书上的一句话。
其原文大意是:“作为上者,只需要把持方向;剩下费力前进的事交给属下即可。”
这个道理和现在的情况可以通用。
李斯为何能这么快破案?
还不是因为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然后凭自身过人的能力迅速前进。
但如果自己误导李斯,给他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他不就一直跟自己较劲?
以他这样的傲气的人,不把自己或南墙二者之一撞出一个窟窿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并且还不用担心他会将错就错,毕竟李斯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不存在随意编造证据或胡口真相的情况出现。
李斯的长处,此刻恰恰成了困住他的力量。
为今之计,就是琢磨如何误导李斯,让他心甘情愿又浑然不知走错方向。
砰!
王陆想到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不知道能不能成,但差役已经上前来抓翠珠了,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
“荒唐!”
“太荒唐了!”
众人之前先是一惊,尤其是年纪大的仲昂,他们天天这么一吓一吓的,真怕哪天人就突然给吓没了。
“何事,何故荒唐?”李斯率先问道,他看到王陆直直看着自己,属实没办法装作没不知。
“李斯,莫非你就案子到此了结?”什么叫装腔作势,王陆都认为现在自己的表演可以记载进史书里。明明啥都不懂,却装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什么意思?”李斯皱起了眉。
“难道你以为犯人真是翠珠?”开始误导了,不管翠珠是不是真的,先把这个选项给遮住,让李斯在其他地方费劲。不贪心,只求拖一个月。
“难道你认为她不是?”李斯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
“哼,哼!”王陆连续哼了两下,主要是不知道该说啥,秉着说的越少,错的越少,留下两个音调让他们自己琢磨领悟。
而李斯真的开始琢磨了。
只是琢磨一会,没想明白,直接问道:“你觉得我的推理如何?”
“漏洞百出。”王陆认为李斯的推理很完美,至少他找不到任何突破点,但不能承认,就必须抬一下杠。
李斯这种人,抬杠、激将的效果使用起来都是效果拔群。
一说一个准。
李斯果然自闭了,不吭声,反复推衍自己的理论,非要找到王陆说得漏洞。
“王兄,你不是说你不会断案吗?”嬴政在旁问道,昨日王陆可是亲口说自己不会断案,还不让自己找公孙鞅。
“嗯……”王陆音调都充满模棱两可。
“哎。”
嬴政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面前的咸阳令也好,以往的咸阳令也罢,基本都是法家出身。
法家出身的弟子不应该不会断案,况且公孙先生是法家顶有名的新锐,按理说断案的能力不差。
尤其是昨日酒肆之间,李斯说过,法家弟子必会断案,无一例外,只不过能力有强弱而已。
当时喝酒有些上头,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想,倒是王兄当时有刻意阻扰自己找公孙先生。
所以,王兄为何阻挠自己?
莫不是不想要断案?
不对啊,早些断案没有坏处,反而能得到大王的赏识带去觐王宴,百利而无一害,无理由要阻挠。
可王兄那日所言所行,确实有些异常。
为何?
这是为何?
嬴政顺手拿起茶盏,却碰到了已经走下堂的李斯。
这一瞬间,嬴政悟了。
“原来如此!”
“王兄好算计!”
嬴政为自己刚刚心里生出的千分之一的质疑而愧疚。
他竟然怀疑王兄,真是太太过分了!
王兄阻挠自己找公孙鞅之事不假,甚至自己也不愿出手解决,但这只是表面。
其真相就在眼前——就是这个李斯。
试想这次的案子交给公孙鞅或王兄自己解决,会如何?
会被解决,然后呢?
一切如常,自己感激公孙先生或王兄,便再无其他。
可现今呢?
王兄把这次立功的机会腾出来,不让自己和公孙先生参与,让仲昂等人有机会引荐人才到自己这儿。
李斯有才,他的断案之能,思路之清晰令人折服。
如果王兄或公孙先生破了案,那么自己与李斯之间便再无联系的可能。
白白错失一个如此人才,若是知晓,可要扼腕叹息的!
王兄的胸襟真同海一样广博无量。
历朝历代的权臣,恨不得控制所属国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连生几个孩子,娶几个夫人都事无巨细地管着。
恨不得国君依赖到无他不行。
然而王兄呢,是真的为了自己好。
像这样出风头的事,直接让了,让给新来的人,让新的人才有展示的机会。
哪怕这次砸了,相信王兄和公孙先生后续也可以出来兜底。
为的,还是发掘人才,壮大自己的势力。
王兄,高风亮节,美德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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