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箐萝心知白子渊定然是担忧自己会因为悲伤和愤怒而轻举妄动,但她确实不是个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之人。
只是眼下她需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亡夫一家的仇怨因果。
李箐萝觉得自己势必要弄清尊亲王府如何就会做下此等事,毕竟那可是整府的人命,就这般说没就没了,自己也因此成了寡妇——教她如何能不管呢?此事若是就此消沉下去了,那李箐萝自己心里是绝对过不去的。不说报仇,她就算能探明来龙去脉也是好的。
另外尤为重要的便是小叔周韫的去向了。
且不言自己腹中的还未成形的这个,如今周韫是周府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了。李箐萝认为自己作为大嫂,自然有义务和责任要替亡夫一家寻了这个血脉、然后将真相告知依旧被蒙在鼓里的周韫,护佑好自己的小叔。
再者,那便是李箐萝自己腹中的胎儿。
夫君新丧,他们夫妻二人成婚还不到四个月,仅在军中的公人官媒那里载案,又未曾在江州府这边登册。本来周煊就打算过完了节再带着李箐萝去江州府衙门那边登册的,如今却已成了一具骸骨。后头若有人真深究起来,他们二人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算不上真正完婚的,又如何能为这胎儿登籍契呢?
李箐萝自己心里有些恼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毕竟后头月份渐长,那大腹便便的,教她如何方便替亡夫一家奔走?
但是另一方面,李箐萝也明白若不是知晓了自己还能为那苦命的亡夫延续一点点血脉和传承香火,她才不至于那般寻死觅活的——毕竟她早已万念俱灰,正是因着腹中这个生命,自己才能稍稍感到一丝天恩垂怜的慰藉。
最后,李箐萝抬头瞧着对面端坐着、用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少年公子,对方的面色已不似自己初醒那日见到的那般神采奕奕、朝气蓬勃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苍白与憔悴,显然是因着连日来疲于奔命所致。
李箐萝心中自然不止是感谢,更是充满了歉意,如此恩德还不知如何相报,所以她便觉得此时更不能让白子渊替自己操心了。
于是李箐萝轻蹙着眉头,低声答道:“白公子请放心,也总归是要拿个主意出来的,请公子先容箐萝独自考虑一日可好?”
白子渊见李箐萝面上虽是一片愁容,兼具着些许忧伤,但却并未有太过激愤的神情,心知她到底是个冷静的,于是便也放下了心来,应道:“这是自然。箐萝姑娘可先自个儿打算着,若有什么需要子渊和我们商号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便是。”
语罢,白子渊便带着乌帕退出了李箐萝所居的客厢,留她一人在里头慢慢考虑。
虽然白子渊也有许多提议可以说予李箐萝,毕竟他私心很想教对方往后便跟着自家的商队,然后将她留在身边照拂着。
但是白子渊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如今这种情形不管是什么样的路子,还是得由她自己来选择,所以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思考才是最好的。
——也许明日过后,她便会同自己分道扬镳了吧?
白子渊这样想着,一股酸涩笼罩了他的面庞。
又因着方才同李箐萝所探讨之后,他多出了许多探查周府劫难的思路。白子渊心道,不管之后如何,他还想再最后多为李箐萝做些事。于是他便又悄悄吩咐了几个侍从往不同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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