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食见状,心里头浮起了一丝嫌恶,但是她却还是控制着自个儿的表情,面只是稍稍冷下来了些。
见姜尚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蔡广财的心里头这才舒坦了点儿,于是他继续嘲道:“姑姑的侄儿那可是在陛下身边当差,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都进不去呐。您侄儿日后若侍奉得宜,说不定还能调到陛下跟前儿去呢。天子身边,这般好的差事连奴才都羡慕不来,何必要费力跑来内侍监吃力不讨好呢?”
姜尚食咬了咬下嘴唇,道:“我侄儿在后堂做些杂活儿,那里头可不止他一两个人。虽说离陛下不远,但也仅仅是听着好听些。我那侄儿他不是个会讨人欢心的,这么些年来总也未见过他能进殿里伺候,就更别说近陛下的身了。于是我便想着,与其如此倒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所以这才来求了广财你。”
蔡广财斜睨着姜尚食,冷嘲热讽道:“姑姑方才不是还有些厌恶奴才,怎的如今倒是自个儿凑来了?姜姑姑您已是尚食女官,再往头也是升无可升了,您侄儿如何能进了宫,还去了太极殿的后堂侍候,这里头没有您的功劳,那奴才是不信的。而如今他若想到御前去露个脸儿,还不是您两句话的事儿?”
姜尚食被蔡广财说得是又羞又恼,于是便也豁出去了,道:“我如何敢教他去御前伺候?伴君如伴虎,他那个性子到了陛下跟前儿,只怕是死个九回都不够!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接着,姜尚食竟开始抽噎起来,“你可知我为何要教我那侄儿进宫?自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家里便没落了。我与哥哥相依为命长大,到了后来我那苦命的哥哥好容易成了婚、有了我侄儿,就这么安生地过了几年;”
“不料天意弄人、好景不长,我哥哥后来生了肺痨,他娶的那婆娘竟将全家仅剩下的一点钱全都卷了跑了!哥哥没钱看病很快便去了,举目无亲,我一个小姑娘如何赚钱养活两张要吃饭的嘴?于是我只能带着我那尚是孩童的侄儿进了宫里......”
姜尚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着,蔡广财倒也心生了些怜惜,给她递了自己的帕子。
姜尚食接过手帕,继续道:“我们家里唯一的男丁便成了这样了,他在那太极殿的后堂里头整日提心吊胆,我这个做姑姑的瞧在眼里,每日都觉得十分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哥哥......”
“所以如今,好容易得知了这么个机会,我便想着不若给我那侄儿调动调动,寻个肥差至少还能攒下些钱来,往后年老出宫去过自个儿的日子,也好过在那暗无天日的后堂里受尽白眼啊!”
蔡广财听了,前执了姜尚食这双曾经做御膳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拍打着,“姑姑哟,您这说得可真是连奴才都心疼!只是您自个儿方才也说了,这采买办太监的职位,他真的是个‘肥差’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这里头、这里头哪儿还有奴才说话的份儿呢?”
姜尚食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蔡公公您始终是内侍监的掌事大总管,只要您不点头,旁人怎能随意将人塞了进来?我知晓您也有自己的筹谋,只是那旁人能予您的,咱们这边儿也是一样的,保证绝不会亏待了您!”
蔡广财闻言,只是摇头道:“这不成啊。姜姑姑,不是我蔡广财不愿意帮您这个忙,只是这采买太监的空缺职位太过抢手了!这不,就连贵妃娘娘那头都来过问了,您就更别说旁人。一连几天我都被宫里头各路人拉去叙话,全是为了这个。今日我好容易得了些空儿,到姑姑您这儿来瞧瞧,结果您还是同我讲这个——”
姜尚食听了他推辞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但是又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甘,于是便换了副面孔,扯了扯蔡广财的袖子,出言恳求道:“广财,能否看在你我二人这么些年来的情分,就给我姑侄二人帮了这个忙罢?”
蔡广财皱着眉好容易将自己的衣袖从姜尚食的手中夺了过来,显然是已经被对方的胡搅蛮缠给惹恼了,但念着二人的情分,却还是耐心地劝道:“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且听奴才一句劝罢:这位子啊,多少双眼睛都在后头盯着呐!”
“奴才自个儿哪儿能不想卖个人情、从中捞些好处?只是这事儿里头的水是真的深,奴才可不想赚那亡命银子。奴才能跟您说得也只有这么多啦,这位子啊,咱们是真碰不得!奴才还想在宫里头安安生生的,旁的,姑姑您自个儿琢磨去罢!”
说完,蔡广财便自起了身,竟是要拂袖而去。
姜尚食听后,将信将疑地望着蔡广财退出去的背影,心里不断盘算着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但她心里还是猜想,许是蔡广财已经应下了旁人,所以这才死活都不肯答应自个儿,做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姜尚食回想着,心中愈发气恼,方才自己那般低三下四地求着,还平白牺牲了些色相,竟自去贴了那阉人!要是换做往常,她哪儿能做出这种举动?
但是姜尚食始终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那蔡广财的心中是跟明镜儿似的,压根就没想要帮她,是她自个儿自作多情地贴了去,还未曾办成事儿。
——真是越想越教人感到恶心。
姜尚食叹了口气,恨恨地将手中方才蔡广财递来的手帕扔到了火盆里。
......
子夜,漪兰殿内殿。
安贵妃依旧斜倚在黄花梨木的贵妃榻,墨莲在她的身旁伺候着,二人的面前有一道精致的水晶珠帘,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隔着这道珠帘,安贵妃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小内侍,想来此人应是她先前令墨莲传召来的内侍监监牢里头的内应。
只见那内侍将兜帽取下,然后将身的斗篷解下放在了一边之后,这才右手握拳在胸前比了一个手势,单膝跪在地行礼道:“奴参见主娘娘,敬请娘娘康安。”
那小内侍本就长了一张极为寻常的面相,墨莲又特意将殿内灯光调得昏暗,此刻隔着一道水晶帘,所以便更看不清面容他的面容了。
安贵妃轻轻“嗯”了一声,抬手道:“免礼,起来回话罢。”
那名内侍这才起了身,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头的人给自己下达命令。
安贵妃开门见山道:“采买办的太监王禄是谁在负责看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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