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凉意浸透在空气中。即便公鸡打鸣,天也没见一丝太阳光亮。乌云厚厚一层,闷雷断断续续。一辆朴素陈旧的马车飞驰在泥泞、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驶进铜锣村。
马车从村头一路急速来到村尾。
阿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远远瞧见那间他日思夜想的人住的院子。阿牛不等马车驶近院子,直接跳下朝院子奔去,身旁的人想拉他都不及。
牌匾被砸碎扔在地上,雨再大也冲洗不掉昨夜肆虐留下的痕迹。院子里一片狼藉,温馨朴素的双层小屋此时已是一片废墟,潮湿的残梁断木,还有灼烧成黑的痕迹。
阿牛掀开斗笠,脱下蓑衣,爬到废墟上一块一块断梁残木地扒开。
在还没得到最为残酷的结局之前,人会愈发难以直视与面对,唯有用心中唯一的希冀来安慰即将破败不堪的心灵。
“阿牛。”阿才顾不得将马车拉好,也随着阿牛来到废墟,他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弯腰动手。
昨晚深夜,他被屋外灼灼的火光扰醒,母亲从屋外进来。他起床问外面发生何事。
母亲先是叹一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年姑娘看起来温柔美丽,竟然与妖怪勾结。”
他听得一头雾水:“知年姑娘与妖怪勾结?娘,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今日太阳下山前,老郑家的三娃子进山摘果子,刚好路过知年姑娘开的那间托儿所,就瞧见阿鱼从托儿所跑进山里。”
“说不定是碰巧。”
“三娃子听得真真切切,知年姑娘问他要不要给他留门,不可能是碰巧。诶~,这个知年姑娘也忒狠毒了,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娃娃,愿为咱们村里出一份力开办一间托儿所,结果倒好,与妖怪勾结,若是晚些知道,说不定咱们村里的娃娃早就成了妖怪腹中的食物,想想就觉得后怕。”
“那村里的人这么晚,举着火把是要去······”
“自然是斩妖除魔,灭了那妖女,日后好睡个安心觉。”
“什么!?”他惊呼,脑子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阿牛。阿牛是他的好兄弟,虽然他也不喜欢阿鱼,但阿鱼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铜锣村一丝一毫不是吗。
“阿娘,你先睡,我突然想起我还是事要出去一趟。”
“大晚上的你去哪?阿才!?阿才······”
他跑出屋子,坐上一般进城才会用到的马车,径直地朝城里的方向驶去。
阿牛和阿才在雨中奋力地将废墟一层一层地扒开,两人哪怕平时做惯苦力活,用最快的速度,但是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废墟,人手有限的他们还是显得十分的无力。
雨水沿着阿牛的鼻尖滴落在脚下的断梁残瓦上。
“知年姑娘,你一定要没事!知年姑娘,对不起,我来晚了!知年姑娘,知年姑娘,知年姑娘——!!!”
阿牛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流。面对眼前一片狼藉疮痍,无能为力像个怪物一样,缠住他的四肢,麻痹他的大脑。他想动,又怕底下等着他的是最为残酷的结局,可若停下,底下唯一一丝希望也许就真的破灭了。
阿才走到阿牛身边,感伤地用手轻轻拍着阿牛的后背。
阿牛俯身躬着身体抱住阿才,与天一起放声哭泣。
雨渐渐小了,一滴两滴。
金色的阳光微露,随即穿透厚重的乌云。
雨后的山林与铜锣村就像重生一般,清新透入人心的空气,驱散心间的污浊。附在绿叶、花瓣、草丛上的雨露好似水钻,在阳光在熠熠生辉,圆圆的身体灵活地滚落而下。坑坑洼洼积下小水坑,如同天空的一面面镜子,镜子里,云朵褪去乌衣,洁白柔软,一片连着一片,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下悠悠而飘。
阿牛和阿才的坐在废墟上,他们的指尖被残瓦断梁磨破了皮。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被大雨肆虐的冰凉。他们的头发、衣衫紧贴肌理。阿牛的眼眶,还有大哭过后的痕迹。
“咩——”
一声羊叫,让伤心低落的阿牛的死气沉沉的双眸生出一丝光亮。他与阿才对视一眼,站起身循声望去。
知年带着老白,百宝袋里装着小白,伸着懒腰从废墟后的一片林子走出来。
“知年姑娘!”阿牛三步做两步跑到知年面前,面上是按奈不住的惊喜与喜悦。
阿才难以置信地跟上前:“你居然没死!?”
托儿所没了,任务也要开始行动了,知年没必要再装出一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她翻一记白眼:“怎么,你希望我死?”
阿才:“啊!?不······不是!”
他挠挠头,瞄一眼阿牛,心想大场大火过后知年姑娘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阿牛眼里,现在的知年和之前的知年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知年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知年双手环胸,挑眉道:“受伤不至于,不过你们村里这些人也太卑鄙了,居然专挑睡觉的时候烧人房子!”
阿牛万般认真地附和:“的确,偷袭这种做法实在太下流。”
阿才:“······”
不知为何,他现在似乎预见阿牛家未来的鸡飞狗跳。儿子眼里只有妻子,一定会让当娘的心里不平衡,当娘的心里一不平衡就会各种刁难儿媳。
婆媳大战一触即发。
“没错!简直下流!大晚上将房子烧没了,我去哪里睡觉?在白天挑个时辰烧不行吗?我好提前找好住处。”
知年越想越气,昨夜她看话本正看得上头,托儿所突然蹿起火苗。阿鱼在托儿所这件事她本就不打算隐瞒任何人,她开托儿所就是为了引阿鱼现身。目的达到,托儿所在与不在已经无所谓,只是大晚上烧人房子,她又不能马上灭火,屋外的凡人更是无法算账。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老白和小白先躲进后面的林子,等人散了再出去补救房子,再将就住一晚。谁知村民们毅力了得,房子快烧没了,才舍得离开。原因无他,只因天爷也和她作对,下起大雨。最后,她只能撑开结界在林子心酸地度过一晚。
阿才额前落下三条黑线。
敢情房子被烧首先担忧的是其他事情,不是生命安危。
果然,眼前这位知年姑娘奇怪得很,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更别说知书达理。
一个晚上,怎就变了一个人?
莫不是真正的知年姑娘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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