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康瑞府上。
康磊匆匆忙忙回至家中,一路上脑中不停思索到底该不该将今日一事告知父亲康瑞,他的想法与梁秀相同,大抵都认为康瑞会劝其在此时莫要节外生枝之类,虽说口上应了梁秀不会将那番谈话告知他人,但康磊一番权衡取舍后,还是认为当与父亲商议才好,想着已走至康瑞的卧房外,轻轻叩门听得里间有人回应后推门而入。
随后康磊一五一十将今日事说与父亲听,此时康瑞正皱眉思索,房中沉默片刻后才听到康瑞有些沙哑的嗓音:“厚儿,为父与那世子素未谋面,但总觉得…此中并没你所述的那般简单。”
“爹,那世子生性是有些古怪,但您细细想来,他做的两件事都是助些贱民,仅是为出风头,且…”
康磊话还未说完就被父亲挥手止住,康瑞摇了摇头叹息道:“厚儿,你涉事尚浅,这其中之事你未看清,你真就未发现这当中的弊端?你为何就不想想这两件事当中的联系呢?那世子为何两次出手偏偏都与康家有关呢?”
“爹,您总这般以己度人,您能不能想想那世子不过是个弱冠的少年郎,他怎会同您这般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呢?”康磊扰心如捣,自己这父亲太冥顽不灵,总这般对谁都疑心重重,蹑手蹑脚不敢办事。
康瑞闭眼大叹一声,片刻后才语重心长地说:“厚儿啊,爹知你心苦知你不甘,但你不能总这般目空一切,那可是南延世子,不是纨绔公子,且不说他心机深浅,你真就以为堂堂一境世子会无缘无故来帮我康家?康家何德何能呢?”
“爹,我晓得您想些什么,但眼下有何办法?徐派书信迟迟不来,您就这么坐等伯父查实?哪有那么容易就将脏水全往布政使身上泼?”
“话不是这般讲的,徐派不会弃我康家不顾,但庙堂之上哪能是一话定论的呢?当下最要紧的事是查出姽婳到底在康晁派还是孔派手中,这当中牵连复杂,不查清事系怎敢妄动呢?”
“恕儿直言,您就是太过多疑太过畏首畏尾,倘若徐派早已将我康家做弃子了呢?您怎就不能想想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世子这条当下看得到的活路走呢?”
“放肆!”康瑞大力拍案,怒视着出言教训自己的儿子,“你知多少事你就教训老子?就你这般,被世子当刀使怕是都不知省悟!”
“纵使做人棋子又如何?总比您冥顽不灵地在此等那莫须有的徐派援手好!”康磊转身踏步走至门前,定了定背对康瑞道,“呵,世子说的没错,毫无悬念,您不管康家生死,我得管。”
康瑞被此话气得怒不可遏,面目狰狞颤抖地指着康磊大骂:“逆子,你这是在害我康家!”
康磊冷哼一声,心中念了句一无是处,摔门而出。
……
梁王府江夏第,梅园。
“公子今夜还去寻那康和厚吗?”
梁秀刚在南延王那头用过晚膳,这会儿卧在赵雪见的大腿上闭目养神,赵雪见两只白皙水嫩的玉手轻轻为世子按着颞颥,姽婳在一旁抚琴作乐,不时朝这边轻瞥一眼,眼中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
“快上钩了,康瑞应是被逆子扰得焦头烂额,这位舍人虽说在仕途一无所成,但道行还是有的,可惜了。”梁秀随口回应。
“陈先生说倘若无康伯德从中遏抑,康伯民位能至三品,这人不简单的。”
“马技高不高不讲,养马几十年怎么也会看劣优。”梁秀缓缓睁开眼,扭头看了眼在旁抚琴的姽婳,“有你三分音色。”
“姽婳姑娘音赋通窍,不止三分的。”
水沸,梁秀坐起静观赵雪见煮茶,一番行云流水之后沏好茶时那头姽婳恰到音止,梁秀挥手唤其过来饮茶,三人围坐,案上四盏茶淡香沁人心脾,梁秀一手轻轻敲击木案,另手握着茶盏食指轻搓盏沿,眉毛微微皱着沉思,二女见其这般也不出声,梅园静听溪淌。
待得片刻后,梁秀拿起茶盏啜了口碧螺春朝赵雪见问道:“老酒鬼可回来了?”
“今早入城了。”赵雪见同是轻轻抿了口茶柔声应道。
“那你备些剑南春,晚些我回来取。”梁秀说。
“奴婢这就去备。”赵雪见正欲起身,又想起些什么,“陈先生让奴婢告知公子,算子李苍术昨夜在泱城遭袭身亡。”
听得此语梁秀挑了挑眉稍稍诧异,提到嘴边的茶盏也愕然止住,沉默片刻后不禁笑了笑,随即缓缓将茶盏放会案上,偏了偏头问道:“师父可还说了些什么?”
赵雪见摇摇头后入了屋,唤人拿酒去了。
梅园中余梁秀、姽婳二人,这几日姽婳在梅园中待得很舒心,当然这是梁秀不在的情况下,这位公子的脾气让人摸不透,对人言语时柔时冷,虽然赵雪见总说公子心不坏但姽婳自觉感受不到半分,那日穿镜假杀好不容易留下点好,却早已被其对封香见死不救一事相抵,余下多是感觉这人古怪不定,像几日前摸个茶盏就竖寒眼似要杀人一般,诸此类事后姽婳对这位不知名姓的公子委实有些害怕,反正就是不可能先开口跟他说话的了。
虽说姽婳不得出梅园,但每日可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园中抚琴浅唱,且园中往来稀少,不必像待在清乐楼时对内对外谨慎提防,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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