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羊咯,吃肥羊的年头到咯!”
阳瞿县街头,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扯着脖子大喊,声音悠扬回旋,响彻了整条街。
“老爷子,还不回去啊,家家户户都关紧门了,你在外面不怕死啊?”
老人头上,二楼的一户窗户打开,一个妇人探出头,好心地提醒道。
“哎,回不去咯,回不去咯!”老人带着凄苦的音调唱着:“家里被水淹了,麦子全死了,我被赶出来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妇人听了,心有戚戚焉,随口感叹了一句:“哎,命苦哟!”就无奈地将窗户关上,躲回屋里去了。
此事,整条大街重新恢复安静,只余下老人和路边的几个乞丐,伴着锅盔店的麻布条幅被风吹得哗哗地响。
老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死寂了,什么也不想,只是抬着头看天,好像在质问老天:“这个天地,真的能给他一个贱民一条活路吗?”
“哒哒”
“哒哒哒”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三万徭役要在阳瞿县歇息几天,阳瞿县令做好准备。”
“三万徭役要在阳瞿县歇息几天,阳瞿县令做好准备。”
“三万徭役要在阳瞿县歇息几天,阳瞿县令做好准备。”
远远地响亮的声音传来,整整三声,响彻了整个阳瞿县。
“徭役来了,徭役来了!”
在外面乞讨的小乞丐们一骨碌站起来,把破碗里剩下的两口锅盔渣一股脑塞进嘴里,拿着破碗,三两下钻进小巷子里去。
可是,路边的这个老头,却只是眼皮子掀开了一下,往道路尽头看了一眼,见到灰尘滚滚,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就又无所谓地闭上了。
几息以后,马匹后面,成群成队的一大群人出现,前面一部分人脸上,充满了疲惫、麻木以及绝望,但后面部分人,脸上神色却全是新生的喜悦,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前者都是些奴隶以及奴隶后人、罪犯,他们被放出来,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不过是过一天混一天罢了,饥饿、痛苦、以及无助,已经让他们觉得,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后面一部分人,则是大秦的普通贱户,这个贱并非贬称,而是相对于‘贵’来说,指大秦的无爵民户,也可称贫户,常居于闾右。
而大秦的贵贱之分,并不明显。
普通百姓只要立了功,或者做事努力,成为佼佼者,就有希望由贱转贵,成为有爵人士的一员,搬入闾左。
而一生的徭役也是有定数的,这里的大部分人,服完这一次徭役,以后就一辈子不需要服役了。
所以,现在回家,就是见媳妇父母,收割大麦,奔向未来的美好生活,那能不高兴吗?
这批人也是最老实的一批人,因为没有任何必要犯事。
但是,他们也不介意混在前一批里面,浑水摸鱼搞点好处。
至于前面那批人……他们的眼睛早已紧紧盯住阳瞿县里的家家户户,如同荒野中的饿狼,虎视眈眈,眼中发出饥饿的光。
他们在寻找自己熟悉的猎食者,以前最好欺负的那一批人,即使把他们的粮食全抢走,他们也一声都不敢吭,是最好的捕猎对象。
而房门里的诸人,一些已经开始腿软了,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