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吟,梁慕吟。
苏苓笙脑子浮现出那个跟在梁夫人身后,杏眼桃腮,身量苗条的清丽少女的面孔。
“今时今日,我也不必再向你隐瞒了。”宋寒喝了一口广胜楼产出的上好陈酒,“我之前与梁小姐频繁往来走动,便是在商谈一些要事,并不如外人传言那般。”
“你对锦城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见你这些日子也有的忙碌,便不好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可事到如今,你误会我和梁小姐,又从程妄之那儿听到一些事情,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
苏苓笙:“什么要事?”
宋寒见她并未流露出对梁慕吟的不满之情,反倒对这些事情关心极了,便接着道:“关乎梁家的一些旧事和丑事,此事若是调查清楚了,梁家便要变天了。”
“你若是愿意听,我便细说一二,这些事情不过官场世家盘根错节互相牵扯的事情罢了,若是不愿意也无妨,你只好好待着便是,我自会解决。”
宋寒在赌,在赌苏苓笙好不好奇这些事,平日里只见她游手好闲,一门心思沉迷在赚钱的路子上,好像对这些事情完全充耳不闻一般,今日她这番反应,看来他赌对了;但他同时又在赌,苏苓笙今时不同往日,想必心智也同往日大不相同,不知道她会如何思考这些事情?
苏苓笙知道宋寒定会拿这些事情来试探她的见解和城府,若换作从前,她定会装出一副似懂非懂后知后觉的模样。
如今由不得她装,即使有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宋寒面前的风险,但情况复杂,她要先能自保再顾及其他。
苏苓笙装出一副吃了醋的扭捏模样道:“哥哥惯会取笑我的,原来是我误会了你和梁小姐。不过事关重大,我既身为九昌的公主,如今皇兄下落不明,我自当担起身为公主的责任。”
“所以你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也无妨,笙儿什么都不担心,有寒哥哥保护笙儿呢。”
宋寒便也作出一副宠溺的模样,伸手刮了刮苏苓笙的鼻子:“好好好,小笨蛋,寒哥哥全都告诉你。”
引得苏苓笙一阵恶寒,差点没破了功,心里道宋寒你够了够了,戏比我还多,诚心要和我互相恶心是吧?
若换做从前的那位小公主,可能还真被他骗了去。可苏苓笙怎会不知,宋寒现在若是真的像他面上表现出的这般喜欢自己,关心自己,看她的眼神绝不会是如今这般的。
这些流溢于言表的东西是可瞒天过海,瞒过世人,但一个人眼神里的情绪是最不会说谎的。
那双冰冷得不见底的深渊双眸,永远笼罩着无法窥视清楚的迷雾,怎会是一双动了情的双眼?
宋寒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毕竟她后来的眼神向来淡泊清澈,婉转流光,看起来永远是无欲无求的模样,照样叫他猜不透。
便毫无顾忌的将梁慕吟的事情讲述给了苏苓笙。
梁家大房的老爷为当今礼部尚书梁旷,亦是瑾妃的生父,二皇子苏景离的外公,当今的国丈大人,无数身份加身的他自是毋庸置疑的红人。
而梁家三房的老爷为锦城刺史梁放,掌管着梁家在锦城的势力和大部分家族生意,同样不容小觑。
两人虽未梁家大房和三房,但其实血缘已经隔了好几代了。不光梁家,九昌的所有世家门阀亦是如此,按照发迹崛起的那一代算起,生下的每个后人的嫡子,才有资格继承每一房正统。
所以世家门阀的嫡系女子都尚且庞大至极,更别提无数上百的庶子庶女。
梁尚书和梁刺史的夫人亦是如此,烟岚城里那位梁家大房夫人虽已年过花甲,但按照她们母族的辈分来排,正是如今这不惑之年的梁三夫人的嫡姐。
梁慕吟的母亲并不是如今的梁三夫人,是另一个世家的嫡女,不过在梁慕吟两岁时便因二胎难产而亡,梁大夫人才抬了自己的庶妹嫁给梁三老爷,生下了梁慕珍。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瑾妃虽大了梁慕吟二十多岁,但按照梁家的辈分,瑾妃才是嫡长子的嫡长女,梁慕吟还得尊称她一声“大姐姐”。
宋寒说到此处,苏苓笙难免有些头疼,这世家门阀之间的关系确实错综复杂,一石激起千层浪,若是苏氏皇族早早削世家,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怎么,这都嫌乱?”宋寒有些戏谑地看着苏苓笙陷入沉思的模样,担心就她这接收信息的反应程度,和程妄之那老狐狸做生意,真不怕把摄政王府给亏空了?
苏苓笙喝了口宋寒给她乘的鸡汤:“没有没有,笙儿脑袋瓜子笨嘛,嘿嘿,寒哥哥你继续说。”
宋寒这才继续下去。
梁慕吟虽然身为三房嫡女,但梁放又着实称不上是一个称职的爹。他在迎了如今的梁三夫人入府后,便沉溺往返于锦城的各大青楼,对梁府内的事宜撒手不管。
梁三夫人心中有气,也不好怪罪于自己的夫君身上,又嫉恨梁慕吟占了自己女儿的嫡女之位,便常常拿梁慕吟出气。
最重要的是,梁慕吟曾和二皇子苏景离有婚约,是一桩秘密婚约,去世多年的梁家老太爷允诺的,只梁家内部知道。
梁慕吟自小便在继母手中战战兢兢地活着,一个刺史的嫡女也逃不过被苛待的命运,被克扣用度是小,被凌虐惩罚才是家常便饭。
她逐渐养成了扮猪吃虎的性格,人前小心翼翼大方得体,人后步步为营小心应对。虽然韬光养晦多年,但她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无法对梁家三房实行复仇。
不过好在和二皇子有婚约在身,若是他日嫁与二皇子为妃,有机会借二皇子之手报复梁家三房。
一切的转机是梁慕吟十六岁那年,她和梁慕珍跟着梁三夫人去烟岚城游玩,在梁家大房暂住了一阵。
没能想到一个平平无奇深夜里,梁慕吟外出小解,只见梁大夫人的房间灯火通明,似乎还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梁慕吟藏匿于黑暗之中去偷听,只听见梁大夫人似乎被气得不清:
“够了!若不是我抬举你做了梁三的续弦,你今时今日不过是我邓家的卑贱庶女罢了!早知这样就让你嫁给末流世家庶子。”
“大姐姐,您消消气。”是梁三夫人的声音,她有些讨好又小心道:“妹妹也是身不由己,梁慕吟霸占着珍儿的嫡女之位不说,他日还能嫁得二皇子一飞……”
话未说完,梁大夫人将房内瓷瓶重重一砸,暴怒道:“你以为梁慕吟就能嫁给景离了不成?就算轮不到她,更轮不到你那尖嘴猴腮上不得台面的女儿!我劝你早日收了这份心思,给我安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