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皇帝没给王家任何辩解的机会。
在强大的家族也抵不住源自内部的溃败,给予致命一击的往往都是自己人。
死士吊在牢外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中有怜悯一闪而过,他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又想起死士的守则而彻底闭嘴不曾开口。
死士要遵守的第一条就是服从,只服从于令主的命令而绝不犹豫。
就算是令主现在要自尽,他们也只能端鸩酒递刀子,而不是去劝去救去违背命令。
现在朱雀令在王婉手上,王婉不发话,他没有资格做任何事,连安慰都不可以。
地牢门口隐约传来人声,王家死士嗖地一声没了人影。沉重的铁索拖地声由远及近,两个狱卒站在了王婉面前。
“午时已到,准备上路吧。”一狱卒拖着腔调冲王婉喊道。
王婉失神的靠坐在墙边,置若罔闻。
那狱卒见状,大咧咧地站在牢门口和另一人议论:“咱们可得离她远点,她可是被鬼附身的人。”
“是嘛!”另一狱卒惊叹,“你听谁说的,有谱没谱?”
“咦!我还能骗你?这是她哥亲口在陛下面前说的,你看她现在这失了魂的样儿,我看八成是真的。”
“快走吧,安定门火烧台都架好了,咱别误了时辰。”
沉重的铁索套在手上,王婉被两人拽着押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地向着安定门驶去,一路上宫人小声的议论从未断绝。
出了宫门,百姓们没有拘束,议论声越来越大,穿过车帘清晰地传进王婉的耳朵里。
“听说这王大人的女儿中邪了,咱们看到的这个还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呐!”
“怪不得!望春江那会子,我就说这王氏怎么弹琴弹得好好地,说不弹就不弹了呢。”
“是啊!端午那日清晨天不亮,我就看到王夫人哭哭啼啼地往护国寺去了,我还纳闷呢,原来是出了这桩子事。”
“那你张婆子也不早说!我们可得离远点,免得被脏东西缠上了!”
……
王婉依旧低垂着头坐在车里,恍若未闻。
有驭马挥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鞭花甩得急促,在空中一声声的炸开,王婉也懒得在乎了。
自己又要死了。
王婉坐在车内自嘲的笑笑。
本以为重生是老天爷的恩赐,竟没想到是老天爷的玩弄。
这次她没死在陆承衍手里,却落得比死在他手里还要悲惨的下场——被自己的亲哥哥送上火刑场!还害的父母入狱,扣上叛国的罪名。
早知今生如此,倒还不如不要重来!
王婉心上像是被人捅穿一个大洞,哗啦哗啦的往里灌着寒风,彻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手脚尖儿,无处不哀痛。她眼睛早就肿成核桃样儿,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突然,一道鞭花在马车前炸开,驭车的人惊呼的跌落,嘴里喊着求饶。随行的侍卫刀剑声齐出,又是一道鞭响,硬铁落地声铮然。
下一刻,长鞭卷起车帘,露出来人的脸。
是他?
王婉抬头,有一瞬的愣神。
来人勒马停在王婉身前,转头朗声向驭马的人说道:“此人是我魏王府的王妃,人我先带走了,缘由我自会向陛下说明,你们先下去吧。”
李疏望着马车内的王婉,冲着跪拜的人吩咐道。
“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吧。”那驭马的宫卫颤抖着向半路杀出来的魏王陈情,却被李疏完全无视。他翻下马朝王婉走来,抽出随身的宝剑,出鞘时光辉暗生,一点寒芒凝于剑锋,他挥剑砍向王婉手脚上的铁链,手指粗的铁链应声而断,落于地上。
温暖的大手包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李疏抱着王婉翻身上马。
“天塌下来,有本王先顶着。”李疏丢下这句话便挥鞭促马,扬蹄而上,迎着奉天殿的方向奔去。
马蹄似要将青砖踏碎,李疏驭马行至奉天殿门前才堪堪勒马,翻身而下,他又伸手接过王婉。
王婉五官僵木,仿如行尸走肉。
李疏见状,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股交织着不忍、同情和鼓舞的情绪划过心头。
只有同样经历过,才能真正的体会到王婉的绝望。
曾经落在他身上的悲痛全全化作他此刻对王婉的感同身受,抛开对王策、对朝堂诸方势力的考量,从私人感情上来说,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心软,忍不住想帮她,想为她遮风避雨。
他转身仰头望向伫立在明媚阳光下的奉天殿,脚下的台阶绵延而上如登天梯,身后朱红色的宫门渐渐闭合,两旁已经站满了持戟的宫卫。
李疏卸下佩剑交给旁人,任由他们搜身,待搜身完,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王婉。
“莫怕,还有我在。”
他低头对着王婉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犹豫一时,终究还是伸出手拉着她向着奉天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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