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亮的早,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宫门口候着,议论纷纷。他们议的不是其他事,正是这南方水患。
消息已经传到盛京好几天,朝廷若是再无动作,怕是要失了民心,引发众怒了。
“听闻那新上任的司空部主事沈大人已经连夜想出应对之策,想必今日上朝就能将此事了结。”
“当真?那可真是国之大幸啊。”旁的有人弹冠相庆。
“这沈大人也真是天纵英才,原以为他只是文采斐然,没想到治水也有一套!”
众人纷纷附和称赞,却无人敢提沈子庆他那与杨皇后交好的母亲。
官员议论声传进王策耳里,他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若那沈大人真能解决水患,那谢氏岂不真成了一步废棋?倒是顺了皇帝心意,这可如何是好。
暗红色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朝臣们提袍正冠,举着笏牌向太和殿迈步走去。王策也跟着人群走进宫殿,站定了位置,皱眉沉思。
不多时,皇帝身着朝服,头戴金冠,如同往日一般上朝,只是脚步略快了一些。
“沈子庆爱卿可在?”刚刚坐定,皇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堂下无人应答。
皇帝侧目示意德胜,德胜细而飘的声音在太和殿回荡。
“司空部主事沈子庆大人出列。”
堂下依旧无人。
德胜转过身看了一眼跑腿的侍从,侍从得了眼神一溜烟的快走出去,朝臣见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跑腿的小太监回来的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回了太和殿,跪在厅正间答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奴才路上遇着沈府管事,说是沈大人抱恙,今日告假。”
“怎也无人通传。”皇帝皱眉,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重地放了回去,瓷底和桌面相撞而激响,面色显然不愉。
王策正想趁机再提谢氏之事,堂下突然有一人举了牌子出列。
“陛下,臣吏部侍郎董竞有事禀奏。”
“准。”
“臣要揭发,新任司空部主事沈子庆,窃人信件,欺君罔上之罪!”
董竞言语掷地有声,一语惊醒众人。
太和殿上有一瞬间的静滞。
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不变,眯眼紧盯着台下请奏的董竞。群臣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各自低垂着头敛了神色。
王策也惊疑地看着堂中央的那人,那人身形端正挺拔,只是独自一人站在开敞的太和殿上,背影略显单薄。
董竞其人王策早有耳闻,他以寒门出身入仕,不过三十多岁便官至吏部侍郎,于他的出身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平步青云。虽说略有杨氏的帮扶,但他自身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有目共睹,堪称年青一代官员中的佼佼者。
他受杨氏协拔,今日怎反而站出来指证杨氏的人?
“董竞!肆意毁损官员清誉可是重罪!”秘书监左启明急地跳脚,站出来怒斥。
“臣所说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臣愿以自身姓名担保!”董竞面色不改,向着天颜深深一躬,“昨日沈大人的治水良策,皆源自前任司空谢常大人的私人信件,信的残页虽然被沈大人毁去,但依稀可见谢老的落款印章,请陛下明鉴!”
董竞从怀中仔细掏出一张纸,高举过头顶。
德胜领了示意,亲自下了台阶接过那张纸禀呈皇帝。那张纸由无数个细小的碎片拼好,背后的浆糊硬若木板,皇帝审慎地逐句看过,视线停留在左下方的谢常私印上,墨迹显眼。
他忽地向后靠去,看向左启明的目光中已染上怒色。
众人见了皇帝如此面色,便知事情为真。
“传召沈子庆上殿。”皇帝声沉,如暴雨来临前轰鸣的隐雷。
“陛下,沈大人尚在病中……”左启明疾呼,却被皇帝暴戾的眼神煞住。
“除非他暴病溘死,就算是绑,也要给朕绑来!”
不过片刻,沈子庆被御林军左右架着站在御前,他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倒真是染上了几分病色。
“听闻卿身体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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