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落黑,岁禾便睁开眼睛。
看着一年如一日递在嘴边的白蜡,她没有表情地说了句感谢的话。
阿香对她的冷漠习以为常,却不觉得难过,反倒是看她开始嚼蜡,就幸福地流出两行清泪。
吃完一根蜡,岁禾撑着冷硬的床板坐起来,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门口的神龛前面。
阿香抱着背篓大跨步跟上。
将背篓里的香纸点燃,黄纸一瞬变红变黑,在屋内腾起一圈圈黑烟灰片。
岁禾身上的臭味,在香纸的熏染下变得淡薄了几分。
待背篓里的两摞纸全部烧完,岁禾吃力地扬扬脖子,示意阿香坐到简易的木桌旁。
阿香看着自家女儿僵硬迟缓如木偶、又双眼凹陷、脸颊松垮的模样,鼻头不由有些发酸。
因为心中触动,她便欲伸手将小女孩揽进怀中。
可一感觉到她眼里的深情,岁禾便本能地开始后退,好隔开与阿香之间的距离。
感受到岁禾身心的拒绝,阿香没有勉强,噙泪苦涩一笑,后收回了手坐好。
岁禾仍旧隔远站着,沉默一阵才开口问:“官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阿香抹了抹眼角的泪,用力点头。
“很好,那今夜子时,你再去一趟那府院后门,将更夫左二郎的梆子和灯笼,也按我说的放好!”
看到阿香再次点头表示明白,岁禾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她明明在笑,却看得阿香遍体生寒,她有些不自在地倒上一杯茶,在桌上划写自己想问想说的事。
阿香出身并不穷苦,不仅识得许多字,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是十余年前发生的那件案子,不仅将她说话的权利剥夺,还让她不得不舍弃自己所有,辗转波折,最终逃到这偏远的小村庄苟且度日。
岁禾没有过问阿香失声、被追杀的具体因由,她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娘亲,即便知道自己不过一具身在其体内的怨灵,也一如既往好好待她的可怜之人。
所以对于阿香的提问,她不厌其烦地再次开了口解释。
“你应该知道,你的女儿岁禾已经死了,即是说,她同我一样,都是不应该再于世间存活之人,所以我即便借了她的尸体还魂,也不能真的让她活过来。”
说及此处,看到阿香眼中的暗淡,岁禾停顿一阵后,改换了阿香想听的说辞:
“若想她恢复本来的模样,不惧阳光,不用嚼蜡吃纸,再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你,只能按我说的去办!”
闻言,阿香猛甩脑袋,擦干桌上的水渍,赶忙又写:我并非不愿帮忙,只是……只是……
似乎害怕岁禾误会,阿香变得有些着急,她想要解释,将自己今日的所闻所见一一写来。
可一看到岁禾紧皱的眉头,她思索好一会,终于化繁为简,写下了最为紧要的一句话——那名男子,似已有所觉察!
……
……
翌日卯时不到,知府郝明堂尚在睡梦之中,捕头高也领着几个捕快,也不等通报,便避躲开府外府里挡路的家丁仆妇,匆匆跑到他卧房门外拍喊。
“大人!大人!案子有新进展!”
郝明堂被拍门声吓醒,身旁躺着的夫人张氏也惊了好大一跳,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
门外高也的声音依旧不停,郝明堂轻轻拍了拍张氏的肩膀,示意她继续睡,自己则半眯着眼睛披衣穿鞋下了床去开门。
“高也黄三儿,本官说你们多少回了,让你们做事要再多些沉稳,怎么总不听教!
有进展又如何?今日初八,正值休沐,有啥事都待明日再说!”
话一说完,郝明堂就要关门,高也黄三儿眼疾手快,同时出拳将门板抵住。
“大人,此事不能再等了!
近两个时辰之前,有人连夜来衙门报案,经查实,已经可以锁定行凶之人……”
“这不挺好?那你们还慌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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