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如他所言,被威胁了二十年,早就对威胁已经麻木。
齐辉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为此感到震撼。
他强压住内心的波动,没了起初的刺激感,也没了预先得知一些信息的快感,反而多出了对匠作大监的怜悯和同情,以及对幕后势力胡作非为的痛恨。
“你真是匠作大监?”齐辉细声问道,旋即抬眉看向身旁的老人。
闻言,匠作大监愣了一瞬,缓缓侧脸看向齐辉,眸光中有疑惑,有讥讽,也有不解。
他不知此人为何问出如此没营养的问题。
你这个贼人都来见我了,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这着实有些可笑。
但见此人的脸上略带沉静,不似玩笑,这便让他有些搞不懂了。
“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官令?”
齐辉低声言道。
不知为何,匠作大监虽是皱眉,但手却下意识的身入衣襟,掏出一枚官令。
当他拿出官令的之际,他便侧脸看向此人,看他又有什么说法。
可正是这一扭头,他同样看见此人拿出一枚官令。
而就是这枚官令,让他面色大变。
他从齐辉手中夺过官令,双手陡然间颤抖起来:“玄衣卫!”
他伸手用大拇指抚摸官令上的刻印,喃喃道:“不错,这材质、这刻印技术,是无法模仿的。”
他猛然间回神,看向齐辉,第一次正视这个他十分不待见的人道:“你……”
说出一字,他话音一顿:“您……是玄衣卫?”
齐辉笑而不语。
见他这般模样,匠作大监联想到玄衣卫官令无法作假的事实后,他的行为让齐辉面色一怔。
只见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竟是对着窗外的天穹跪拜一礼:“苍天有眼!!”
齐辉怔怔出神的看着这一幕,如此大官做出如此失态的事,这些年过得是如何的煎熬,可想而知。
匠作大监连忙起身,转身看向齐辉,不知为何,双眸陡然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有官令作证,他相信眼前之人便是玄衣卫。
玄衣卫是做什么的?
监察百官的!查案的!
而这名玄衣卫能入天工院来,依答话间的言语,显然是后者。
既然是查案的,又能知道图纸及两名同僚出走之事,那就说明这玄衣卫已经查到了诸多事情。
大炎玄衣卫,各个都不凡。
而一名玄衣卫能只身入天工院,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要完了!
这些人一完,他们就能得以解脱。
念此,匠作大监理了理官服,捋了捋稍显散乱的发丝,伸出颤抖的手躬身抱拳:“江南州城天工院匠作大监陈素,见过这位……玄衣卫大人。”
“方才陈某不知大人身份,言语间出言不逊,还望大人海涵。”
“在下这便……”
见这位叫陈素的老者竟然要跪拜赔礼,齐辉连忙托起陈素的手,将之扶到座位上。
“陈大人,这可使不得。”
“再说,你要谢就谢我大哥吧,我可不是玄衣卫。”
陈素面色一愣,不可思议道:“你不是玄衣卫?”
齐辉缓缓点头:“我确实不是玄衣卫,但我大哥是。”
“你大哥是谁?”
“杨大人。”
陈素脸色一怔:“杨大人?”
陡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急忙扭头问:“闻名于海州的那位杨大人?”
“正是。”齐辉笑着点头。
“竟是那位杨大人!”陈素内心有些激动,但却又茫然道,“那你是……这……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大人别急,听我说。”齐辉笑了笑。
而陈素暂且缓下纷乱的思绪,作聆听状,等着齐辉的解释。
旋即,齐辉将所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在隆山沟遇见第一位匠作大监、再到幕后势力的悬赏、到第二位匠作大监、再到大哥于幕后的布置。
最后,到他如何进入天工院等等一系列事宜都说之于陈素听。
片刻后。
“刘兄和白兄没死,刘兄和白兄没死……这太好了!”
陈素喃喃自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齐辉面带微笑,内心也因陈素高兴而感到高兴。
说了这么多,陈素第一句话就是有关同僚的。
这无不说明,陈素是一个重情之人。
重情的人,不说一定是好官,但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陈大人,我从地道出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您。”
“我起初猜疑您是否是幕后势力安排来试探我的人,故此言语之间有些不着调,也没第一时间拿出官令来证实身份,还请陈大人见谅。”
齐辉面带歉意道。
他说的也是事实,本来就带着目的进天工院行事,哪知从地道一出来就见到了目标人物之一。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陈素是否是幕后势力故意安排来试探他的。
经过方才的谈话,和对陈素言行举止的观望下,他发现这就是一个巧合。
当然,也不怪他想多了,主要是事关重大,若是被幕后势力之人发现他身上真有玄衣卫官令,那就麻烦了。
而孤身前来完成任务,而且深入如此复杂的环境,警惕一些是非常有必要的。
“哪里,哪里,不愧是杨大人的师弟,这份警惕是很有必要的。”
“纵然我是匠作大监,但我也不知天工院内到底隐藏了多少贼人。”
“如果真有贼人伪装身份来试探你,你若直接暴露身份,那就不好办了。”
陈素微笑,替齐辉解释道。
齐辉笑了笑,旋即正色道:“陈大人,我此行的目的也告诉你了,那图纸之事,您看……?”
闻言,陈素却是沉默几许才道:“剩下的三份图纸,在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匠作大监身上。”
“按理说……”
话音未落,陈素突然闭口,却是话锋一转,叹道:“我把他们叫来吧,你且在此稍待。”
眼见陈素起身出门,齐辉眉头微微一扬。
陈素还未说完的话,让他内心‘咯噔’一下。
怎么,都暴露玄衣卫的身份了,此事还搞不定?
从陈素的言语中不难听出,问题出在另外两名匠作大监身上。
难道,他们不愿意拿出图纸?
本来兴奋于能一次搞定图纸的心情,顿时下落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