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安县东,是群山沟壑。
山阳屯正坐落于此,得益于得天独厚的环境,屯子里的人靠山吃山,日子过得相对富裕。
范取家中,父亲是军中的总旗,每年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那绰绰有余。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范取三岁时,其父战死沙场,朝廷所发慰抚款,在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到了范取家里时,已经是寥寥无几。
生活的重担,便全部落在了十六岁的范母身上。
范母遵照着范父曾经的设想,含辛茹苦,将范取养大,送他去读书治学,期待着某一天,范取能够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这时代,读书可不像后时代一般简单,这里没有义务教育,贫民子弟想要读书,那就得花钱。
没有什么穷文富武的说法,富文富武才是常态,想要进私塾,想要买书,那都得花钱,而且开支,还不小!
即便是这样,范母也依旧咬紧牙关,为了供范取读书,她什么都做,种地,砍柴,洗衣服,帮工……但凡是能赚到钱的活计,范母都做过。
范取知道母亲的辛苦操劳,也很用功,在私塾里成绩一直不错。
只是某一日,十岁的范取闷闷不乐的走回家中,捏着衣角,脸上闪过挣扎神色。
范母见状,心中疑惑,这孩子是怎么了,便问了一句。
“同学的衣服都好漂亮,就我没有,他们都笑我!”
范取低着头,看着身上遍布补丁的衣服,边角处已经洗的发白,眼里闪过几分不甘。
但他知道家里的情况,范母终日辛劳,哪里有多余的钱,去给他买新衣服,这一身,还是范母抽时间,将父亲衣服改了。
范母一愣,沉默半晌,苦涩一笑:“孩子,是娘疏忽了,娘明日给你买一件。”
第二日,范取果真得到了一件新衣服,他喜出望外,但问及范母是如何得来,范母却不回答,只让他用功读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范取十四岁那年,正好到了春闱的年纪。
这要是范取踏入科举之路的第一步。
很不幸,他直接摔了一跤!
落榜了!
心灰意冷的范取回到家,抱着范母嚎啕大哭。
范母只是摸着他的头,安慰着:“没事,孩子,你还年轻,明年还能考!”
然而,上苍却好像一直在和范取开玩笑。
第二年,范取再一次考试失败!
而后连续四年,他都未能考中秀才,眼见着同期一个个同窗,纷纷飞黄腾达,范取心里不平衡的火焰越烧越旺。
借着一个机会,他问了一个往日的同窗,那是死不读书的一个人,却考中了秀才!
“你傻啊,现在谁还考试啊,塞钱过去,分分钟,包你过,对了,忘记了,你没钱!哈哈!穷鬼,连个秀才都考不起,哈哈!”
范取闻言,如梦初醒。
原来,自己考不上秀才,只是因为自己没钱送礼!
真真可笑至极。
回去后,眼见着昔日容貌美丽的母亲一日日苍老,往日的柔荑现在粗糙不堪,范取心中更感惭愧。
但一想到,自己只是因为没有送礼,就导致无法考取秀才,范取便觉得心有怒火。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生活在锦衣玉食,而我,却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这一夜,范取像是发了失心疯一般,将不满都发泄到了范母身上。
像是一个在不断倾倒出垃圾的垃圾桶!
范母无言,只是暗自垂泪。
多年的生活重压,那个青春美丽的少女,此时已经是人老珠黄。
尽管,范母此时也不过是三十二岁年纪,正应该是美丽动人的时候。
后一年,范取似乎是开始转运,直接考中了秀才!
这一年,范取,二十岁!
当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范取并没有在意,他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然而,在接下来的秋闱中,范取连续摔了七个跟头,空度二十一年。
秀才虽然可以不事生产,免除徭役,但是,日常的生活,还是得要自己努力。
就朝廷每年发的那点粮食,在经过层层盘剥之后,范取能领到手的,不足半成。
四十一岁时,范取夜游长乐楼,结识了当时的四小花魁之一。
或许是范取自身的文人气质,又或许是范取时来运转,这样一个不曾娶亲、一事无成的落魄男子,竟然得到了花魁垂青。
二人于长乐楼上,私定终身,花魁还拿出自己体己的银钱,供给范取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