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斋中,王晴欢铺好麻纸提笔准备默写《春秋左传》,忽地想起了信件的事,草草书完一篇,独自前往守门老婆婆处询问。
今日没有何星月,颜若屏只觉得安静的有些不适,便问起了崔知意准备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崔知意倒也不扭捏,取了出来,居然是两瓶跌打损伤的药酒,令颜若屏大吃一惊,“你何故买药酒?”
“这不是当时打伤人吗,就想着赔罪不是得拿什么跌打损伤的药酒,这还是最贵最好的药酒。”崔知意还打开了一瓶给颜若屏闻下,很是刺鼻,果然是一瓶下足好料的药酒。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这么神奇的礼物了,颜若屏挥手把气味散去,逗着崔知意说:“人家都好了你才送,现在还送不出去,你还是自己用吧。”
崔知意无从反驳,将药酒收在了书架下的柜子中,回头听见了王晴欢回来的脚步声,“晴欢,你干嘛去了,走的还挺着急。”
“昨日的确有小厮来送过信,只是正巧有位生员路过,说识得我,帮忙带了进来。罢了,事已至此,还是考试要紧。”王晴欢也不多说了,坐下提笔继续默写。回来途中正巧遇到与成绩不相上下的曹宁,聊起新增的策问,曹宁对经书胸有成竹,但是策问实在是从未研究,忧心忡忡地到处问询解题之策。王晴欢通过谢兄点拨,再加上这几日多多钻研,对策问开始有自己的看法,于是用自己的思路也点拨了一下曹宁,可是自己与曹宁的帖经还是有些差距,下定决心要把生疏的部分都补上。
残阳渐下山头,漏了些余晖散落斋中,来人挡住了余光,黑色影子先一步进了门内,被院子中练功的崔知意发觉,佯装手中的枪脱手,直直飞过,吓得来人花容失色,惊呼一声。
崔知意以吓到何星月为乐,笑道:“何小姐,往日也不见你如此怕我呀。”
怎料来人竟然不是何星月,是曹宁。惊呼声把屋内二人也吓出,王晴欢一见是曹宁,立刻前去扶着,崔知意意识到吓错人,也赶忙道歉,过去搀扶。
本来因为是何星月又来了,小时候崔知意就会舞刀弄枪,还把何星月带的大胆了起来,见着这些兵器从来不怕,有时还会点评崔知意招式不正确,可惜大家闺秀四个字绑着,所以只是看看,从不碰这些。
曹宁吓得出神,待到缓过神来,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了句,“无事无事,崔同学只是脱手了。”
进屋喝了口热茶后,曹宁表明了来意,此次是来请教王晴欢策问的,往日也从未来过,第一次进门就被吓成这样,让王晴欢担忧,有些抱歉。
王晴欢作为斋长心中有愧,于是把昨日夜里誊写的名家策问拿出,一叠麻纸都交到曹宁手中,嘱咐曹宁,一定要细细看三遍,会有头绪的。曹宁目的已经达成,不多叨扰,便回去了。
屋外院子中,崔知意犯了错,不好意思进去一同坐着,一个人躲在外面打木桩,见曹宁出来,态度诚恳地连声道歉。曹宁收敛起复杂的神色,淡然一笑,表示现在已经无事,不必放在心上。
隔日大早,绿竹又到访博文斋,把崔知意叫醒后,将老太爷的话完完全全转述一遍,老太爷家中这几日一切平安,安吉县的探子回来报安吉县的整个衙门和制箭坊都空了,全被收押起来,由刺史代管事务,并嘱托她有事需要人送信回来的话,记得去余杭郡新开的一家绸缎庄找掌柜,这是他最新置办的店铺。崔知意知情后,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于信中:朝中派来的大理寺少卿已经查明,和崔府无关,让祖父可以放心。
崔知意本欲回家一趟,谢行阶已经回京,对她也没有试探和怀疑了,正好可以回家报平安,正巧绿竹到来,把她的消息带回去,不用来回奔波。
若大的练习场上,马术刘司学牵着马为大家演示一番,如何上马,如何拉好缰绳维持速度,如何停马。有些实在是不愿意学的生员退到人后,愿意真正上马的人三三两两,刘司学又牵出了三匹马供生员轮流联系,怕看顾不过来,招呼崔知意帮忙照顾一下。
崔知意曾求刘司学帮忙养了一匹小黑马,个头不算大,品性温和,毛色油亮。今日一并牵出,她欢喜地摸着小黑马的鬃毛,炫耀起来:“看我的小黑马,又听话又有力,要不要上来试试看。”
“不要不要,看着有点危险,怕会掉下来。”颜若屏连连后退。
“我可不去。”何星月十分不屑,她可是闺秀,怎么可以骑马,更何况每次出行都有马车。
王晴欢蠢蠢欲动,每每看着崔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头总是痒痒,“要不然我来试一下吧。”
终于王晴欢想尝试了,崔知意大喜过望,指着马镫又介绍了一遍:“踩着这个上去,我扶着你,上身立直喽,我牵着你走几圈。”
上马后的王晴欢按照崔所说的做,慢慢地稳住了身体,被牵着走了两圈后,觉得能把握住这个步调自己骑马了,“知意,我可以了,你放开手吧,我想自己走两圈。”
崔知意将缰绳交到了王的手中,让王自己熟悉一下骑马的技巧,渐入佳境后,看到一匹落单的马,也准备上马,踩上马镫准备跨过马背时,突然断裂的马具把崔知意摔下来马,下坠的力让她无法站稳,一同掉下的马镫咯着脚底,径直跪下,所幸只磕到膝盖。
突发变故,王晴欢着急下马查看,不料没踩稳马镫,直直摔下,扭伤了脚,这一对难姐难妹,各自负伤,颜若屏才奔向崔知意将将扶起,扭头王晴欢也摔下无法动弹,刘司学着急地查看了王晴欢的伤势,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何星月抓住难得的机会,嘲讽了几句崔知意马术不精,得意洋洋。
这堂课是上不成了,崔知意和颜若屏扶着王晴欢前往闺学的医师处,拒绝了刘司学的陪同,刘司学也不勉强,未及放堂,还是留下维持生员秩序。半途中想起她昨日买的药酒,折回斋中取来药酒。
医师认真检查伤势,崔知意只磕伤了膝盖,而王晴欢严重些,扭伤脚踝,需要修养半个月。她细细闻了崔带来的药酒,用料更多更足,效果更好,为免两人来回折腾,于是教了二人活血化瘀手法,一日按摩一次,可以尽快恢复。
崔知意躺在斋中矮脚案边,丝毫不顾及形象将裤管撩起,扎在大腿处,轻轻吹着黑青的血块,将医师那带回的小冰块羊皮袋敷在伤处,缓解了许多痛楚,而王晴欢就惨多了,艰难地把腿架在案上,同款皮袋搭在高高肿起的脚踝,拿着书,不时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嘶的痛苦声。
待皮套温度提升到和室温差不多,二人互相用药酒按摩伤处,“咿咿呀呀”此起彼伏的叫声吓到了端饭回来的颜若屏。
这几日的课都是由崔知意和颜若屏架着王晴欢去的,何星月头一天还假意关心地问候几句,后几日不再进博文斋了,省些和崔知意拌嘴的事件,认真准备考试,要把崔知意踩到脚下。
课上,朱司学突发奇想临堂测试了一下大家的策问,惨不忍睹的答卷,差点把朱司学气的吐血而亡,只有一篇王晴欢写的还算有点自己的见解,表扬一番:“这次的测试只有晴欢的文章还算优秀,月底考试这一门怕是只有晴欢可以得分了,虽说今年才加的策问,可是你们写的这些,连自己的见解都没有,实在是见地浅薄,哎,还需要用心多钻研一下。”
崔知意侧着身子,为晴欢开心的偷偷鼓掌,还瞧向最后一座的何星月,得意之色很扎眼,何星月恼羞成怒,用口型回了句,你给我等着。她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几位平日里和晴欢差不多优秀的生员,脸上皆是羡慕嫉妒,只有曹宁是不敢相信。